这就是汪志和的杰作，全村苦干一季，挖地三尺种出的多层高产小麦，枯草般密密麻麻，出土不久便全部烂死。望着这大片大片荒凉的庄稼地，往年此时的层层绿波犹在眼前。全村人长叹短吁、唉声叹气，姜老汉等性急的老人伤心落泪，有的竟跑到汪志和家门前去乱骂。汪志和当然知道理亏，他哑巴吃黄莲，有苦诉不出，唯一的解脱就是跑到公社去诉苦，而公社领导把手一摊，说他们也在层层上诉。

本来夜郎村的秋粮几乎绝收，浮夸风又使公社打肿脸充胖子，硬给夜郎村摊派了惊人的粮食上交数，这样下来，夜郎村的粮食就所剩无几了，集体食堂硬撑到年边就再也办不下去，年还没有过，食堂便在群众怨声载道中解散了，社员每人只分到十几斤粮，便各自为阵，另起炉灶过日子。然而，又因诸种铁具均被汪志和收去喂了高炉，多数人家煮饭做菜都成问题，沙锅一时竟成了夜郎村各家各户的宝贝和宠物。

公元一九六0 年的春节，夜郎村人寒碜到了极点，全村百多人家只杀了三头猪，还是生产队喂的，最大的八十二斤，最小的才三十四斤，平均每家才分到斤把肉。鸡成了奢侈品，能吃上苞谷糊的人家已算最好的人家了。好在夜郎湖中鱼类较多，为了充饥，夜郎村人只好滥捕滥杀，暂时为夜郎村人解了燃眉之急。

然而，任何资源是有限的，随着时间的推移，春节后不久，因夜郎村绝粮户越来越多，上湖打鱼的人开始络绎不绝，首先还只瞄准大的捕，后来就连小鱼也难逃此劫。渐渐地，湖中的鱼儿光了，人们的目光便又瞄准了满山刚刚返青的树叶和可以食用的树根，尤其是肥厚的罗汉松树根一时成了抢手货。社员群众把罗汉松树根挖来洗净，剥下厚厚的内层，捣碎后制成树根粑，就成了当时最好的食品。可谁知这玩意食多了害处也不少，它不但会使人浮肿，而且食后几天拉不下一泡屎，娃娃们屙一回哭一回，总要大人用树枝去掏，否则蹲一天也别想屙出来，憋得人痛苦不堪。时间一长，得浮肿病死的老人和小孩不少。

阳春三月，阳光焐暖了大地，春雨知时节似的哗哗而下，田地里免免强强稀稀疏疏活过来一些麦苗，但要想有好收成是不可能的了，因为这些麦苗总不见打穗。而姜老汉带着老人们种的坡地庄稼却绿浪滚滚，生机怏然，荞麦、豌豆、青稞、洋芋都出奇的好，仿佛在山坡上傲视着好田好地的荒芜，包含着不尽的讥讽之意，谁对谁错一目了然，无须争辩。

这些日子，老人们总是交头接耳：“唉，本来是个好年景啊！咱夜郎村今年真的见鬼了！”

“别提了老哥，咱夜郎村逃不过此劫，难过的日子还在后面呢，你我能躲过不死才算有福。”

“唉，都是志和做下的，要依了德山，哪会到这种地步，可志和还说他是在理的呢！”

山坡上的庄稼才一串绿，被浮肿骇怕了的村民开始嘴谗了，胆大的人家开始唆使娃娃上山去偷偷割绿苗，与此度命。

这是股坏苗头，姜德山立即召集全村社员开会，他十分明确地宣布：“父老乡亲们，豌豆苗目前最旺，我同意由生产队每天派人割一些来分给各家各户度荒，但不准任何人去偷割荞苗，麦苗和洋芋苗，全村人下半年的生存全靠这些庄稼，如果现在毁了，以后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及时的措施，有力的扼制了这股由某些人煽动起来的割苗风，保住了正在上长的麦苗。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眼见小麦庄稼就要灌浆成熟，夜郎村一场罕见的雹雨却无情地把坡地上所有的庄稼砸了个稀巴烂，更无情地砸灭了夜郎村人仅仅剩下的一线希望之光。(未完待续）

（编辑：陈友云　审核：吉庆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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