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logoxiao.png

设为首页 | 收藏本站
 

qrcode_for_gh_6cacc3437a78_258.jpg

扫描进入微刊

李旭斌 || 总想与你握着手(02)

 二维码 401
发表时间:2019-10-22 11:28作者:李旭斌来源:本南文学网网址:http://www.xnwenxue.com/


(二)


谢飞飞与刘杰很快就谈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谢飞飞知道,她与他之间没有任何多余的语言。望着谢飞飞出门的背影,刘杰酸痛地咽下一口唾液,随即又咬紧了牙关。常言道“眼不见,心不烦。”谢飞飞的到来又一次烧旺了他的心头之火。刘杰感觉天烦躁得让他无法忍受,拉开门窗,让冰冷的风吹着。不知怎的,他觉得这风太柔和。

月儿,缓缓升上夜空,朦胧的月光把夜色染得更加深沉,宁静。星儿满载着神秘的梦幻缀在天边。四野静得出奇,连微微的夜风也来去无声。夜,多让人安详,多让人拉长思绪啊!

一幅肥胖的长脸上有一双三角眼,眼球下鼓着两条贪婪的袋子……他就是谢飞飞的父亲,现任燕山畜牧总场党委书记兼场长的谢思德。一想起他,刘杰的血就会涌上头。二十多年了,就是粪土也会沤出能燃起火焰的沼气。

从表面上看,刘杰对谢飞飞冷酷、恶毒,似乎有些过分,而谢飞飞的忍气吞声也显得不可理解。其实,刘杰内心深处同样有一副火热心肠,只怪生活对他太不公平了,血和泪的过去改变了他,在石缝里过日月将他挤变了型,而这一切都是谢飞飞的父亲在那个血与火的时代一手导演的。

60年代末期,刘杰的父亲和谢思德同在一个公社工作,他俩一个是书记,一个是主任,那年月天天喊的是与天斗、与地斗,风行的是人与人斗。一天,在谢思德主持的批斗大会上,刘杰的父亲刘志翔戴着那年月“时髦”的高帽,站在高台上向贫下中农认罪。后来父亲已是有气无力了,谢思德还在讲:要把修正主义“大联合”坏头子的黑心肠挖出来,见见阳光。就在此时父亲支撑不住,突然倒向台下,而且正好扑在一条枪尖朝上的红缨枪上,父亲惨叫一声滚在了血泊里……

父亲临死时还紧紧拉着刘杰的手:“孩子,……你……父亲……不是……阶……级……敌人,只是说过谢……思德是靠搞浮夸发迹的,他这样,是……是打击报复。”父亲的话没有说完就咽了气。母亲在无限的悲哀与痛苦中一病不起,没多久也撒手人寰……从此,刻骨的恨,在刘杰幼小的心灵里烧起。

在无比的仇恨中,小刘杰的身体和仇恨同时成长,他几乎每天都在想着报仇雪恨和怎样报仇这个问题。12岁那年,刘杰已经是半高小伙了,他用一半钢丝车轮的废钢圈做成了一张弓,并把一只铁箭头磨得锋利,他将一腔怒火都装在这支箭头上。刘杰整日和小伙伴用自做的木弓箭射鸟,早练就了一身好箭术。他幻想着用这副弓箭给他的仇人——谢思德的肚子上也像父亲那样来一个血色的大口子。

在一个风高月朗的夜晚,刘杰像一个出征的小八路,全幅武装地出征了。他学着电影上小八路的样子,用柳树枝扎了个圈顶在头上,趁夜色悄悄隐蔽在谢思德家门对面的柿子树上。月光下,谢思德的家门清晰可见。此时广播里正播放着“大刀向鬼子们的头上砍去”……高昂的歌声使他感觉自己简直就是电影上的小八路。刘杰箭在弦上耐心地等着,不知等了多久,谢思德的家门终于开了,刘杰慌忙拉弓瞄准。然而走出门来的不是谢思德,而是他的宝贝女儿谢飞飞。在学校他俩就坐在同一张桌位上,那是老师为监视他这个坏学生而有意安排的,刘杰与她的界限分明,从不正眼看她,他知道她是那老东西的心头肉,原来她是叫谢霞霞的,老东西一心想要她出人头地,飞上蓝天,又把霞霞改成了飞飞。对,朝她来一下不是更好么?“我让你飞不起!”他奋力拉开弓,一道寒光朝谢飞飞射去。谢飞飞尖叫一声倒在走廓上……

刘杰为此当了八年的“四类分子”子女,被当作坏人天天接受管教,只准老老实实,不准乱说乱动。这就是刘杰从童年走向青年的岁月。

一九七八年落实政策,对于为刘杰的父亲刘志翔平反昭雪之事,谢思德不甘心,推了又推,最后还是顶不过强劲的东风。刘志翔还是平反昭雪了,刘杰毫不客气地领回了父亲的抚恤金,办了顶职手续。这时恰逢燕山公社转建畜牧场,他成了这个叫虎头石分场里的唯一一个国家技术干部。

大约在进场后的第四年,刘杰和总场场部招待所的服务员秀林相爱了,秀林说不上漂亮但也看不到丑处,是她用暖融融的爱暖热了刘杰那颗冰冷的心,她的爱一时间改变了刘杰,使他终于感受到了人间的情和爱是什么滋味,他的眼前充满了希望。那些日子,兄弟们见他整日讨债似的脸上终于堆满了笑容,就天天催着要喝喜酒。胡子大哥常常提醒他小心夜长梦多。可刘杰对秀林深信不疑,并多次安慰兄弟们说,吃瓜就得等瓜熟了才甜。谁知还没等到瓜儿熟,倒等来了刻骨铭心的痛。

两年后的一天晚上,总场加班召开基层干部会,散会时已是深夜十一点多钟,刘杰所在的虎头石分场距场部有八里远,而且是孤山野洼的山路,秀林不放心他一个人走夜路,而刘杰也早就渴望与她同床一梦,于是两个火热的恋人忘记了一切。第二天早晨,刘杰春梦未醒,又让来找秀林的谢飞飞碰上了。“你……你们……”谢飞飞那紧张而又紧逼的目光使秀林羞红了脸。见秀林羞怯地低下了头,谢飞飞用关切地口气说:“秀林妹,要我怎么说你才好,你……你要自重才是啊!”

“我们……没……没有……”秀林又羞又急,越急越脸红,愈是说不出囫囵话来。

“是又怎样?”刘杰一把将秀林拽到自己身后,他一见谢飞飞就不由犯横:“谢飞飞,别假装好人好不好!人家也是成年人,该怎样自己有主见,无须你生吃萝卜淡操心。”

谢飞飞说:“这是我们女人之间的事,我是出于妇女的自我保护意识,没有别的意思,是女人都应该自重,是女人谁都会这样说。”

刘杰冷笑一声:“你谢飞飞是千斤,在燕山就数你重,你就是不自重也不轻啊!”

听刘杰不阴不阳的话,谢飞飞不能不生气:“刘杰,别耍无赖好不好?你未婚同居还理直气壮了是不是?”

刘杰本来不是无赖,但一见谢飞飞就想耍无赖:“我未婚同居了咋的?我与她同居又没有和你同居,你羡慕了是吧!要不就是狗拿耗子!”

“你!”谢飞飞气的没法说了。

“吵什么吵!”这场面恰好让谢思德赶上了,他是端着脸盆来打热水的,爱管事的他对此自然不会视而不见。谢思德一搭言他们一下子都不说话了,空气更加紧张起来。谢思德那狰狞的三角眼开始审视,在他审视的目光中,刘杰眼里生刺,心生厌恶,他生气地走了,并把门砸得很响。

中午,吃午饭的时间早过了,分场的炊事员万明去买油盐还不见回来,兄弟们饿着肚子眼望冷锅干发急。12点过后,终于盼星星盼月亮地将万明盼回来了,只见他两手空空,一进门就慌慌张张地将自行车推到刘杰手里说:“四、四哥,快!谢场长上午开了秀林的批判会,她无地自容,喝了敌敌畏,现在正在总场卫生院抢救,我看……我……我可不想咒她……”

刘杰赶到卫生院时,医生们还在为秀林洗胃,那残酷的情景使刘杰感觉浑身的肉都离开了骨头。秀林鼻孔里插着一根长长的橡皮管子,皮管另一头接着漏斗,有一人站在高处从漏斗里一瓢一瓢地灌着清水,有两个水桶轮换运水,也不知灌过多少桶了。秀林不知是死是活,她面无血色,双目无神,气息微弱,张着大口,水来时,机械地再从她那口中喷出……刘杰再也看不下去了,他冲上去发疯似地一把扯下她鼻孔中的管子,撕心裂肺地哭喊道:“秀林,秀林,秀林——”

秀林竭尽全力地呼出一口气,眼皮抬了两下,然后吃力地举起两只手死死箍在刘杰的脖子上,嘴在动,声音很微弱:“刘……杰,咱们今生……成……成不了夫妻了,来……来世我变狗……也跟着你……”她的嘴还在动,但发出的只是气,已经没有声音了。发完气她猛一抽搐,头和手一起耷拉下去。

秀林断气后,刘杰擦了一把眼泪再也不哭了,他静静地坐在她身边,一只手死死抓着她那冰冷的手,第二天到了火葬炉前,几个兄弟才强行将他们扯开。出了火葬炉,刘杰又把秀林的骨灰盒死死抱着不放手,最后将秀林的骨灰抱回自己的小屋,然后闭门不出。

两天又过去了,刘杰还是不吃不喝,瞪着无神的双眼直盯着秀林的骨灰盒一动不动。兄弟们看他那个样子只想哭,胡子大哥悄悄和兄弟们商量说:“老四心里太苦了,若过不了当前这个坎儿我担心他会疯,咱们是他的兄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倒下去,要想想办法才是。”于是晚饭后兄弟们都又聚到了刘杰屋里,大家想办法说了很多安慰话,刘杰一句也没有理会。这时老二刘明江突然神秘兮兮地说:“不知咋的,我昨晚作了个怪梦,梦见四弟妹来求我,说她没有安身之处。”

接着老三潘开武也说:“奇怪,我昨晚也梦见四弟妹披头散发地在大院里飘来飘去。”

老五万明说:“巧了,我昨天中午遇见的事更难思量,我正在厨房做午饭,后边窗门突然开了,我以为是风刮的,来到窗前见外面纹风不动。”

胡子大哥对刘杰说:“老四,我看一定是四弟妹还没处安身,阴魂在生是非。我想起来了,人们不都说亡人入土为安么?四弟妹没有入土所以就不安了,四弟,让她入土吧!你能忍心她在那边……”

这时刘杰终于长叹一口气,有气无力地说:“是该让她有个归宿了,拜托兄弟们帮帮我,明天把她埋了。”

胡子大哥说:“埋那儿?你只需指个地方。”

刘杰一指窗外:“后山的虎头石上边,让她每天能看见我,我也能看见她。”

第二天,一座新坟在虎头石上面垒了起来,傍晚胡子大哥和吴金亮在新坟四周围上柴草,并点燃了烟火,刘杰问点火干什么?胡子大哥说四弟妹头一天在这里过夜,点把火为她壮胆。刘杰想也是的,她一个人呆在这山坡上,太孤苦了。在夜深人静时刘杰悄悄卷来铺盖,他要陪她睡一晚。

由于被悲伤、痛苦、愤怒折腾好几天,刘杰极度疲劳,一躺下就像死了一般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刘杰开始做梦,他梦见自己无比悲伤,心里在流血,脸上在流泪,那泪酸苦酸苦的,是秀林伏在他胸前,用温绵绵的小手揩着他脸上泪水。刘杰感觉心里苦辣辣的,脸上痒痒的,不一会他被折腾醒了。此时天已大亮,刘杰这才看清是一只洁白的狮子狗扒在他胸前,正用它那温热的湿舌头舔着他脸上的泪,是它给了他孤苦中的抚慰。一种亲切感陡然升起,这使他又像是走入了梦境。刘杰想起了秀林临终时的话:“来世变狗也跟着你。”小时候他听老人们说过,有冤屈的人死了阴魂不散,有时会依附在畜生身上。这狗难道就是秀林么?想到这里,一股热潮带着酸苦又在心里翻腾,他流着泪把狮子狗搂在怀中:“秀秀!秀秀!你是秀秀么?”小狮子狗欢快地摇着尾巴,将头拱在刘杰怀里。刘杰从此将狮子狗养在了身边,他叫它秀秀。(未完待续)

(编辑:吴 洛;审核:赵开云)


《《上一节    目录    下一节》》

文章分类: 小说章节
分享到:
阅读后您觉得本站文章怎么样?
非常棒!
还不错
一般
极差
投票
查看结果
会员登录
登录
我的资料
留言
回到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