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薄的云雾锁在山间，使世间的一切锋芒似乎都变得柔和了，大地被朝霞涂上一层若隐若现的红晕。温柔的春风像神秘的按摩师抚摸着牛场院子里成排的白杨树，树上的叶儿在悠闲地摇摆着，一对对的鸟儿在枝间追逐，嘻闹。这当口，膘满肉肥的牛群已从各个牛房里赶出来，它们排成整齐的队伍，黄中带花、黑里有白，哞哞叫着。牛倌们举着花自动伞，腋下夹着本《传奇》之类的书刊，衣袋里响着袖珍收音机，像骑大马似的骑在牛背上，吆喝着牛群。小机灵最后一个出来，他边撵着牛边朝前面的兄弟喊道：“放牛爷们！等一下。”谢飞飞听了只想笑，人们常把放牛的称为“放牛娃”，他们不想顶着“放牛娃”的习惯称谓，将“娃”字改成“爷”字。

此时一头黑白花牛走出队列，窜到墙边喝沟里的污水。

“金头猴！回来！”小机灵一声怒吼，那头黑白花母牛立刻摇摆着尾巴回到了队列。

真是一道独特的风景。谢飞飞似乎有点不相信自己眼睛，她以前对这帮光棍少有了解，她认为把牛喂肥，给牛起名这算不了什么，可将牛通过训练当马骑，而且能听懂人话，服从纪律，这大小也算个奇迹。看来自己真该早点来与他们交朋友才是。

早饭后，谢飞飞又来后山看秀林了。她每次来这里都要悄悄到坟前祭拜于她，她在谢飞飞心里成了一个永远的、十分沉重的包袱。她俩本来是一对很要好的朋友，她与刘杰相爱那段日子，谢飞飞一直在真诚地为他俩祝福，她曾在她面前评价刘杰说，我与他从小坐一个位子上读书，我最了解他，他是不会轻易把心交给谁的，但你只要得到他的心，他会为你下火海。如今面对秀林，同情与负罪感使谢飞飞的心总感觉悲凄凄的，一见她的坟墓眼泪就夺眶而出。她想，如果不是自己当初多嘴多舌，如果父亲不小题大做，结局绝对不是如今这个样子，那么她的心也就用不着这么永远地愧疚。现在想起来，那种事也太不值得一提了。才过去十年，她在省农学院进修时，就已经有男女学生公然租房住在一起了。

还是去农学院进修前来过，算来已有三年没有来了，秀林的坟堆上长满野草，与三年前不同的是，坟前多了一块石碑，碑文很简单，碑首是两个刺眼的“冤魂”大字，中间竖着“爱侣秀林之位”，落款刘杰。碑前就是高大的虎头石，这虎头石立在山腰土层中突露而出的一座大石的正中央，那是一团形似虎头的立石，张着一张凶恶的大口对着山下的牛场，虎头石前再朝下像是被哪位神仙削了一刀似的，成了几十米高的绝壁。看着这地貌使人不由产生杀气腾腾的感觉。

谢飞飞采来了一大把杜鹃花。秀林生前是很爱花的，她曾经常为她送花，她屋里鲜花不断，谢飞飞知道那是热爱生活的表现，如果不把她逼到无路可走的境地，她怎么也舍不得离开这个美好人间。谢飞飞正忙碌着，不知什么时候从山上走来了一群山村姑娘，她们正值十八妙龄，一看就是正宗的小家碧玉。

“飞飞姐，听说你从农学院进修回来，在这里当领导，我们来找你。”

“找我？找我有啥事？”飞飞望着露笑含羞的姑娘们问。

姑娘们不好意思，你看我、我看你，躲躲闪闪不敢吭声了。

“说呀！还害怕什么？”飞飞催着。

一个穿水红衬衫的姑娘看似鼓足了勇气，但张嘴说时还是十分忸怩：“找你……找你告状，告……”

“告谁？说呀！还害羞？”

“告你们的放牛娃。”还是水红衬衫：“他们……他们别提多坏，没规矩得很，总爱对咱们动手动脚的，说的话……我们……我们在山上放牛就害怕遇上他们。”

无须再深问，谢飞飞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她说：“你是前村的吧！我过去好像经常看见你，就是不知你叫啥？”

“我？我叫桂花。”……

姑娘们的话虽小但事关重大，谢飞飞有些为难，朝回走时她一直在想怎么向他们说这种事，自己虽然三十多岁了，可毕竟还是个没有结婚的姑娘。走进牛场大院，她看见昨天晾晒在外面的衣服已经晾干，收衣服时，她忽然发现自己的乳罩和裤头变得不堪入目了，上面满是污黑的手指印迹，其间还夹杂着几根牛毛，明显是有人反反复复捏摸过，她敢肯定是他们中的人所为。同时她又发现每月都用的那两条带子少了一根。谢飞飞的羞辱和恼怒顿时袭上心头，发呆了好一阵。后来还是小狮子狗来在她脚前一阵亲吻，才把她从羞怒的困惑中唤醒。她弯下腰一手抚着狮子狗，一手将手里的这根带子在它眼前晃一晃：“秀秀，见到这个没有？”秀秀摇着尾巴跑进了男厕所，不一会用嘴叼来了另一根带子，上面满是白白的污迹，已成了硬邦邦的干壳。

怎么办？谢飞飞又气又恼，想来想去感觉有些话非得和刘杰说不可，他们虽然话无同音，但在这些人中他是她唯一可以说话、应该说话的人。谢飞飞找到了刘杰屋里，愤怒中毫无顾忌地将乳罩、裤头、卫生带都扔在了他的眼前，并把刚才在山上姑娘们告状的事也说给他听。刘杰一直心不在焉，等到她的滔滔不绝停歇后，才冷冷地说：“这就证实了你所认为的他们坏，是么？”刘杰的脸永远是块冰，特别在她面前：“这话你最好莫对我说，因为我和他们一样，也是个坏家伙。你完全可以认为那就是我干的。”

谢飞飞冷笑一声说：“我倒真希望是你干的，你要是能干出这事的人，那我也就省心了。我要告诉你的是，你不能太放任他们，过分的放任是纵容，这是触及法律的事，还关系到人的道德和修养。”

“法律、道德也没有要人不吃饭还不能喊饿呀！你要是真想管一管他们，最好先思一思他们为什么会那样，再从根上下药。”

“你……”谢飞飞永远也说不赢他，想了想不语了。（未完待续）

（编辑：吴　洛；审核：赵开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