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卫平||错乱（二）

二

“毕释隐小姐，在看什么呢？看得如此投入，如此忘情？”毕释隐一惊，猛一回头，韦费莱已经站在她身后了，而且不知在她身后待了多久。

毕释隐慌乱地收回了那面可以窥探下一界面场景的魔镜，把它藏在自己的袖子中。

毕释隐慌乱地、语无伦次地说：“不……我……没有……”

如果在下一界面的人间，毕释隐的粉脸可能会涨得通红，但在这个界面不存在这个问题，因为这一界面的意识体没有身体，也就没有依赖身体产生的一系列生理反应。

毕释隐羞怯地垂下了眼帘。

这是一张小巧、完美的脸，脸型介于圆形和瓜子脸之间，大大的、睫毛长长的眼睛，高高的、鼻梁直插额头的鼻子，小巧的、红润的嘴唇。

这一界面的意识体永远都保持十八岁的形象，不会衰老，而且身材修长、健美。

“不用躲躲闪闪的，毕释隐小姐，我已经看了很久了。再说，你看什么，我会不知道吗？”

“小姐”这个词是韦费莱从下一界面的人类引进的。以前，韦费莱和她之间都是直呼其名的。这一界面的意识体虽然外形上有男女之分，但却没有性别的概念，因而也就没有因性别产生的“淫”、“欲”“纵”等概念。

韦费莱是这一界面东実国的主持，毕释隐是副主持，也是除了韦费莱，她是可以用这面魔镜随时观察下一界面人类各种场景并向韦费莱汇报的意识体。

自从他们在下一界面创造人类后，这一界面的意识体就对管理人类的职责进行了分工，他们有的管善恶、有的管是非、有的管土地和收获，有的管生育……而毕释隐是管人间万象和情感的。

韦费莱用手一指，周围立即出现了几十幅人类活动场景的画面，都是毕释隐偷窥过的，其中大多数是青年男女在交媾的。

毕释隐“啊”地一声，双手捂住脸低下了头。

“怎么？害羞了？这可是人类才有的情感啊！”韦费莱用手去托毕释隐的下吧，但却没有任何感觉。

“哈哈哈……”韦费莱笑了：“别在意，其实，你每次偷窥我都知道，实际都在和你一起看。”

“是吗？”毕释隐抬起头，脉脉含情地看着韦费莱。

“一起看吧！”韦费莱点大了其中一幅青年男女交媾的画面，隐去了其它画面，他们在视觉上感觉和这对青年男女近在咫尺，但这对青年男女却丝毫感觉不到他们的存在。

看到这对俊美的青年男女在床上扭动、抽搐，高潮时，毕释隐忍不住发出呻吟声。

韦费莱去抓毕释隐的手，但感觉却空空如也，毕释隐伸手去抱韦费莱，但却穿过韦费莱的身体，什么也没抱住。

原来，这一界面的意识体是依靠意识存在的，下一层的生命体才需要依靠分子、原子，即身体存在，所以韦费莱和毕释隐的实际是只有形而没有体，他们感官也就只有视觉、听觉，而没有下一层面生命体的触觉、味觉、嗅觉……

这也就决定了他们本来是没有任何欲望的，但自从他们创造了下一层面的人以后，人受到低等生命体的诱惑有了邪念，上一层面的意识体由于长期受到和他们形体相似的人的诱惑，也产生了邪念。

韦费莱一指，画面消失了，而毕释隐还楞楞地看着刚才男欢女爱的地方，意犹未尽。

“向往吗？毕释隐小姐？”韦费莱凑近她耳旁问。

毕释隐羞涩的垂下了眼帘，点了点头。

“如果我们想这样。”韦费莱毕释隐：“你认为有可能吗？”

毕释隐用手穿过韦费莱身体来回划了几次摇摇头，意思是，我们连身体都没有，要想从事像人类一样的行为是天方夜谭。

“我现在就可以让我们的愿望变成现实！”韦费莱信心满满地对毕释隐说：“你相信吗？”

毕释隐摇了摇头。

韦费莱用手一指，前面出现了一位十七、八岁的俊美少年，一只手捂着一本书，一只手托着下巴凭窗向远方眺望。

“这是我，你满意吗？”韦费莱对毕释隐说。毕释隐不解地摇了摇头。

韦费莱又一指出现了一位十六、七岁的美丽少女，在家里后院花园里采花。

“这是你，你对你自己的形象满意吗？”韦费莱说：“我先去了，我们一会见面。”随即化着一缕清风，向少年奔去，少年的画面消失了。

毕释隐恍然大悟，如实效法。

这是韦费莱独创的一种来到下一界面的“付体法”，即上一界面的意识体直接进入下一界面的人类身体内，在进入人体的一刹那间，此人体原来的意识随即进入两层界面之间保持昏睡状态，并对上一界面意识体付体期间发生的事情浑然不知，但上一界面意识体进入人体后却能获知该人近期的记忆。

现在，韦费莱和毕释隐选中付体的少年男女走出各自的大门，而且对下一界面所有人都实施了障眼法，他们的任何行动，下一界面的人都看不见。他们来到距他们不远的一棵大树下，原来，他们家相隔只有几百米。

“毕释隐小姐……”韦费莱迫不及待地拉住了毕释隐的手，这次他是实实在在地感觉到了触觉。

感觉真是太……他只能说是美妙！因为以前他一直没有触觉。所以就无法描述，但他在短短的十几分钟时间里又是有体会的，因为在走出家门开门、关门时，他的手接触了门，走路时，他的手拂过了自己的衣服，在微风吹过时，甚至感觉到了空气。

在开门、关门时，他感觉到了“硬”；在拂过自己的衣服时，他感觉到了“飘”；在微风吹过时，他感觉到了“柔”，但现在毕释隐的手给他是一种全新的触觉，这是一种介于“硬”和“柔”之间的触觉，他接触的手的层面可以随着抚摸揉搓凸起或凹陷。

不仅如此，他通过嗅觉还闻到了毕释隐身上有一种特殊的气味，这使他某种欲望更强了。

这也许就是人类两性中男性对女性的感受吧！他想。

而此刻，毕释隐除了和韦费莱一样的触觉感受，还在韦费莱身上闻到了一种不同于自己身上的特殊气味，感觉韦费莱抓着她的手特别有力，也许这就是人类女性对男性的感受吧？她想，某种欲望更强烈了。

他们手拉手，快步来到了韦费莱付体的范姓少年家里，韦费莱在上一界面通过少年家的场景知道，他父母都去几十里以外的舅舅家，他舅舅的儿子娶媳妇，他们要去给他接亲，至少要五天以后才能回家，少女的父母去给她舅姥爷奔丧，也是至少要五天后才能回家。

他们上了床以后，就迫不及待地抱在一起了，他们以前多次窥视人类交媾场景，对所有程序都了如指掌，只是以前一直没有条件，没有实施途径罢了。

他们互相抚摸揉搓着，剥去了对方的衣服，他们仔细地看着对方的胴体，才发现人类身体是如此美妙，如此神奇。

当他们进入彼此的身体时，他们感觉这是他们有意识以来最美妙的时刻，他们身体尽力扭动、颤抖、抽搐，两天两夜了，他们都没下床，彼此只做着一件事：拼命从对方的身体里吮吸着快感。

勉强下床后，他们仍然感觉意犹未尽，这时，他们突然产生了另外一种感觉——饥饿，并由饥饿产生了食欲，这也是他们在上一界面从来不曾有过的一种感觉。

在这种感觉的驱使下，他们的嗅觉变得格外敏锐。

他们闻到了一股让他们非常愉悦的气味，这种气味使他们的饥饿感更强了。

他们根据获得的记忆判断，这是食物的味道。于是，他们循着气味发出的方向找去，果然发现了橱柜里的饭菜。这几样菜是红烧肉、红烧鸡、清蒸鱼和几个肉片炒蔬菜。

他们又根据获得的记忆，生着了炉子，支起锅，把饭菜分别加热，然后拿出碗、盆、钵、筷子、勺子等餐具，迫不及待地开始品尝美味。于是，他们又通过鼻子、嘴唇、舌头享受了味觉给他们带来的快感。享受了美味后，他们又上了床，重复开始的那一切。

整整四天，他们都在做着一件事，那就是满足他们的各种欲望。

直到第四天晚上，他们才操纵少男少女的身体回到各自家中，匆匆地回到了上一界面。少男少女回家后，以前的意识又回到了他们身体内，他们对前四天发生的事浑然不知。

韦费莱和毕释隐为自己的高明得意，本来，对两个界面意识体切换并没有特定的程序，只是长期以来，已经形成了潜规则，即上一界感官刺激面只有通过投入胚胎才能进入下一界面，下一界面只有通过脱离肉体才能进入上一界面，他们成功地利用了规则的疏漏，而且，除了他们，这一层面意识体谁都没有可以窥探下一界面场景的魔镜。

那以后，他们经常重操旧业，他们竟感觉他们这一层面的意识体“活”得很悲惨，是在庸庸碌碌地混日子，没有欲望导致没有追求没有目标（这是由他们没有身体的特质决定的）他们也理解下一层面的所谓精神追求一说了，明白了所谓精神就是没有途径实施欲望，是一种无可奈何的状态，而下一层面的智者却要努力摆脱身体赋予他们的一切（欲望）追求上一层面的生活。

他们既享受了下一界面充满感官刺激和肉欲的生活，又可以享受下一界面羡慕的法力无边，不受生死、行动、空间约束的生活，他们以为这种日子可以一直无忧无虑的持续下去，但他们这一层面意识不到的一场变故扰乱了他们的生活。

（编辑：陈友云　审核：吉庆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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