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二毛抹了一把脸上油叽叽的脏汗，回答说：“妥倒是办妥了。新兵今早已全部进了城，可是，让人意外的是姜维失踪了，遍找不见。我还以为他已经回来了呢！但刚才我路过他家门口时，并没见有他回来了的迹象啊！大哥，我怀疑是不是他一时想不通，寻了短见。昨晚，我告诉他不能去参军时，一回到招待所，他可能受了什么剌激，一进招待所的门就马上冲了出去，从此就没回招待所去过。反正能找的地方我都找了，但是不见。”

汪志和立即示意他别乱声张，让他坐下说话。他明白封二毛在夜郎村是个臭名昭著的人物，好些社员都反感他。如果不是有事要封二毛去做，他汪志和也是挺恶心他的。这种人，到了哪家黑哪家，谁都不愿意与其为伍。这分钟，汪志和心中有了底，他也不愿意封二毛再在这多呆。于是，他找了一个很好的理由撵他道：“二毛，这可是个了不得的事，从现在起你给我装憨，有什么事我给你顶着，你切不可胡言乱语。为了不让姜德山起疑心，你不能在我这多呆，你赶快回去吧！该干啥干啥，放自然点。”

封二毛自进了汪家的院子，眼神就时时的往堂屋里瞅，一是想见见张明翠，二是以为他办好了这件事汪志和会好酒好肉招待他一顿，可想不到汪志和只把他当枪来使，不但要叫他饿着肚子回去，连家他都不让他进去坐坐。他真想日燥他几句，但一想到他与张明翠的关系，他只好作罢，只好饿着肚子出了汪家的院门。

汪志和开始在院里踱步，他在想，万一姜维真出了事怎么办，虽然自己不是凶手，但归根到底自己是这件事的幕后操纵者，要真出了事自己肯定脱不了干系。想来想去，他还是决定先到姜家去探个虚实。这些日子以来，他也学乖了一些，虽然暗地里一直在使姜德山的坏，但表面上却装得与姜德山很亲热，他不管姜德山的脸色有多难看，经常是有事无事的要往姜德山家跑。他知道姜德山在夜郎村的威望比自己高，他很想给社员群众造成一种两位当家人很团结的错觉，再慢慢把社员的心买过来。然脸色归脸色，情理归情理，汪志和主动来找姜德山谈工作上的事，朴实厚道的姜德山是不会把他拒之门外的，更不会乱骂上门的狗。平时汪志和来了，姜德山照例给他让坐，玉兰照例会给他泡茶。今天他来时，姜德山家正好在吃午饭。他随意瞥一眼，没有见姜维在桌上吃饭，他的心里顿时打开了鼓：莫非姜维真的......

姜德山不知汪志和今天又来做啥，便礼节性的问道：“没吃吧！来，上桌乱吃点。”

玉兰也笑吟吟地给他端来了椅子。

汪志和本来是吃了饭的，但为了不生分，为了培养感情，便厚颜笑道：“行，来半碗。”

玉兰边添饭边笑着说道：“咋半碗，怕不够你吃啊？饭多着的，维儿走了，我们还没习惯减下他的那一份呢！来，多吃点。”

汪志和一听，心里也确实感到不安，好好的一个孩子，人家能去当兵多好，偏偏要昧着良心整出点事来，要让人家知道，哎......他扒点饭在嘴里细嚼着，思忖着该如何开这个口。

饭很快的也就吃完了，姜德山进屋扯出几皮叶子烟，递两皮给汪志和，话也就随着递了过来：“汪队长，你有事就说了吧！”

汪志和仍慢悠悠地裹着烟，直到烟装进烟斗，点燃，吸了几口，他才说：“山哥，我真难开这个口，但还得非开这个口不可，哎，风云多变啊！”

一听汪志和的口气，缕缕阴影漫漫袭上姜德山的心头，不详的预感油燃而生。他立即严肃地问：“怎么回事？你就别绕弯子了，直说了吧！”

汪志和装得很为难的样子说：“这事本应由封二毛对你直说的，可他怕见你，我只好替......”

提起封二毛，姜德山立即就联想到姜维，他想可能是姜维出事了，他马上站起身，打断汪志和的话问：“难道是姜维没去当兵？”

一家人的情绪顿时紧张起来，他们都眼巴巴的盯着汪志和，生怕他会说出让他们怕听到的话。

“封二毛说姜维因为社会关系复杂，招兵办昨晚才宣布，取消了姜维的入伍资格，给刷下来了，最主要的原因是他与地主家的子女结亲。”

姜德山气得牛眼圆睁，怒骂道：“形同儿戏，他妈这不是戏弄人吗？谁受得了，我家维儿呢？你不是说封二毛已经回来了吗？姜维咋没有跟他一起回来？”

“这！”汪志和顿时语塞，他是不好乱答的。

玉兰情知不妙，手一软，一摞碗筷失落地下，顿时被砸得粉碎，四处溅着碎片。

汪志和吓得站起身来，不知如何是好。

姜德山仿佛觉得维儿罹难了，他愤怒地一把揪住汪志和，吼道：“走你跟我去找封二毛要人，姜维要有个好歹我饶不了他。”

汪志和只好实话实说：“封二毛说姜维昨晚就失踪了，该找的地方都找了，就是不见。”

“天那！”王玉兰一声惊呼，整个人儿就软了下去，哭天喊地的慌乱起来。

玉兰如此一渲染，整个家里的气氛凝固了。

恰在这呼天喊地的时候，江发财适时进了这昔日是自家如今是姜家的大门。他是被姜维的病势所迫才硬着头皮来找姜德山的。按他的本意，是想让姜维足足睡好一觉，醒来后让他吃些东西再让他回自己的家里治病，谁知姜维一睡不醒，直到中午，水妹和江娅给他做了一桌做好的饭菜，可姜维仍没有要醒过来的迹象。江娅索性端了个凳子坐到床边，一刻不离的守着，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姜维的脸。时间又过了十分钟，姜维的脸渐渐由白变红，而且红得象鸡冠一样，鼻翼开始急促的翕动，嘴里开始说着胡话。江娅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天，竟热得烫手，她吓得朝正在熬药的父亲喊：

“爹，你快来看，维哥哥是高烧了，脸红得怪吓人，他会不会出什么大事啊！”

江发财曾跟他的爷爷学过一些医术，懂得一些医疗技术，他进屋后，先摸摸姜维的脑门，再把把姜维的脉，沉思半晌说：“姜维是冷热功心，刚才给他喂的两次药已把内火撵了出来。江娅你赶快去端盆冷水来、用湿毛巾给高烧降温，务必再去倒点草药来，他一醒就马上喂他。”

江娅遵嘱端来冷水，用两快毛巾论换给姜维降温。然而，半个时辰又过去了，姜维高烧更加厉害，胡话说得更凶，那痛苦的神态怪吓人的，江娅急得失声痛哭，可一筹莫展。

江发财再次进来看了症状，他虽然也有些心慌意乱，怀疑自己的医疗底气不足，但他还是镇静地说：“这是要醒的迹象，阵痛过后就会醒的，他一醒就得给他服刚才煨好的中药。”

然而，姜维的病是很严重的，江发财回到堂屋后，沉思再三，觉得还是应该赶快去把情况告诉姜德山，与他商量一下怎么治姜维的病。否则，姜维要有个好歹，他怎么向姜德山交待？主意一定，他才在姜家火烧眉毛的时候到来。

姜德山此时有火正没处发，他一眼见了进门的江发财，顿时想起这个地主给他家带来的种种灾难，一股无名怒火便直冲脑门。他立即把满腔的怒火喷向江发财。他冲过去用手指指着江发财的鼻尖骂道：“你这狗地主，快给我滚出去，姜家不欢迎你这丧门星，姜家的楣倒得够多的了，你快滚，别再来害我家了。滚！”

江发财的脸由白变红，由红变成猪肝色。他定了一眼怒狮般的姜德山，再瞅一下有些幸灾乐祸的汪志和，顿时也就猜出了是怎么回事。不错，姜维参不了军，与他江发财这个地主有着直接的关系，姜德山冲他发火也是情里中事，他不怪他，姜维的确是被江娅害惨的。

姜德山见江发财还楞着不走，更加恼怒地推搡着他，直到把他推出大门，口中不注地吼道：“滚，你给我滚出去，从此姜江两家没有任何瓜葛。我儿现在生死未卜，你别再指望什么了，你还是赶快去另找你的成龙快婿吧！”

江发财此时脸皮再厚也不想在这多呆，他踉踉跄跄被姜德山搡出了院门。就在被姜德山要关院门拒他于千里之外的时候，江发财盯着姜德山轻轻地说道：“姜维在我家，病得很厉害。”

轻轻一句话，胜过响雷千万个。刚才还暴跳如雷的姜德山顿时楞住了。他俨然一个没有了电池的跳跳虎，静静地站在院门口目睹着受了冤枉气而又吞声忍气低头而去的江发财。

江发财有泪只能往肚里流，表面上他平静得一如湖面的水，但内心却翻江倒海般的难受，尤其是姜德山那些尖利刻薄的话，无疑在向他宣告：“贫农与地主永远都有一道难以跨越的鸿沟，无论你怎样去愈合都将有一道伤痕。”

江发财的背影终于在姜德山的眼帘里消失了，变得木呐了的姜德山一跺脚骂道：“这个杂种，要死你死在家里嘛，真他妈丢人现眼。”

姜德山说完这些话后，又仿佛在和谁赌气似的回到堂屋，一屁股坐到懒板凳上抽烟。

听姜德山的口气，聪明的汪志和猜出了姜维可能有了下落，而十八九就在江发财家。被凉在院里的他有些尴尬，也又些窝气，他不想再呆在这里当姜德山的出气筒，况且既然姜维安然无恙，他精心策划的这个阴谋就算圆满地达到了目的。于是，他连招呼也不打就走了。

玉兰急忙坐到姜德山身边，眼巴巴望着他，好歹希望他能说个明白。

姜得山却歪着个头，两眼眨也不眨地盯着右墙壁上的《丰收画》。仿佛要把它看穿似的。

玉兰知道这是姜德山的习惯，每每思考问题时或生闷气时，他总是这样目不转腈地盯着这张画，玉兰下意识的也去看这张画。这是一副丰收图景，画中是工农兵的形象，农民抱着丰收的粮食，工人执着炼刚的长钎，而那位英武的解放军战士正手握钢枪在保卫硕果累累的祖国。不错，姜德山在住视着那位解放军战士，他肯定在想要是维儿当了兵说不定还比这画中的战士英俊呢！唉，可眼目下，维儿当兵不成了，人还不知咋样了呢？她再也沉不气了，索性拉了姜德山一下，问：“维儿到底怎么样了，得把他接回来啊！别弄出个啥事来。”

姜德山的怒气又上来了，他没头没脑的又朝玉兰吼道：“这杂种在江地主家，要接你去接我可没这个脸。这个杂种、病死他才好，省得老子成天为他担惊受怕，成天为他操碎了心！他心里就只有江家，江家吃得好，睡得好。日他烂娘，几步路都爬不回来，存心气老子。”（未完待续）

（编辑：陈友云　审核：吉庆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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