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突如其来的插曲，把姜德山、舒泽、江发财及村民们给惊呆了。如此父子、父女同台揪斗，这也做得太绝了，是在什么地方都没见过的呀。他们批斗两个不懂事的娃娃，这在中国历史上恐怕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姜德山断定这是封二毛出的主意，他把锋利的目光直射向封二毛，严厉地问：“封二毛，孩子何罪之有？你这样做是不是太欠思考了，请你赶快让孩子们走下台去！”

封二毛撇着嘴，嘿嘿冷笑道：“何罪之有？你还是听听来富的见证吧！我告诉你，坏人是不分大人和小人的唷！”

果然，汪来富高挺着胸膛说：“昨天晚上，我亲自看见大坏蛋姜德山的儿子小坏蛋姜维去给大右派舒泽送饭，而且还凑在一起高阴谋活动。另外，我还要告诉全校师生们，江娅是姜维的小媳妇......”

姜德山再也听不下去了，吼道：“来富，你给老子瞎扯什么？封二毛，你这是开什么批斗会？”

舒泽也趁机说道：“送饭是我让姜维送的，你们千万不要为难孩子，孩子不懂什么事。”

封二毛正想要拿姜德山出气，见舒泽如此要为姜维两肋插刀，便又把怒气转移到舒泽身上。他箭步冲到舒泽身边，挥手就狠狠地抽了舒泽两个耳光，吼道：“什么叫为难？谁不懂事？你能说孩子不会犯罪吗？能断定孩子不会跟着大人反党反社会主义吗？舒泽，你给我听清了，我们揪斗姜维、江娅，目的是为了尽早挽救他们，教育他们，不让他们和广大青少年跟着你们这些坏分子走资本主义的道路。”

汪来富趁此机会，气势汹汹跑到江娅身边，把她的头按勾下去，然后又要去按姜维。

姜维从小到大受爹堂堂正正、高风亮节的气质影响，文化大革命开始后，又亲眼见爹每次被揪斗都铁骨铮铮，宁死不屈。此时，他当然不会当软骨头。他见汪来富要来按自己的头，立即扭头虎视着汪来富：“你敢。”

汪来富自被姜维那次打了以后，虽然自己长得牛高马大的，但还是有些畏惧姜维。然此时此地，有封二毛给他撑腰，他狗仗人势，捏着拳头吼道：“你不老实我就打扁你的头，我打死你看谁敢出来放个屁，前次就便宜你了。”

显然，这是明目张胆的要报私仇了，姜德山急得只好对汪来富说：“来富，好侄儿，如果你想打就打老叔好了，老叔给你打个够。”

封二毛今天就是为了讨好汪来富而来的，他要满足汪来富的一切要求。见姜德山如此慷慨地要承担一切，便走过去不冷不热的说道：“哟呵，看来你的骨头是很硬的了。我想，来富那小拳头是肯定打不痛你的，想挨打就跟我说一声好了。”

姜德山盯着封二毛有些扭曲的脸，说：“封二毛，如果你还是一个人的话，就把孩子给送下台去。”

这句话立即惹火了封二毛，他啪啪给了姜德山两耳光，高声骂道：“老子就不是人，看你会把我的俅给吃了。来富，你想咋就咋，有叔在，别怕。”

汪来富得意了，他走到江娅面前，大声地问：“你说，你是不是姜维的小媳妇？”

江娅不想隐瞒，也不想说假话，她坦白地说：“我本来就是维哥哥的小媳妇，这关你什么屁事！”

这样的大白话，顿时哐得台下的学生轰然大笑，有人大声吼道：“不要脸，不害羞，不知耻。”

如此赤裸裸的戏弄，把姜德山、江发财弄得难堪极了，他们不禁下意识的对视了一眼。这眼光是相当复杂的，姜德山直恨江发财守不住秘，弄得孩子们受如此的奇耻大辱。江发财反觉坦然，他想，反正现在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不比谁光荣，说难听点是名副其实的门当户对。俗话说，物以类聚、鸟以群分，这怨不得谁，何况我江发财这些年来并没有亏待过你姜家。

汪来富觉得还不过瘾，他的邪劲又上来了，他顺手摸了摸江娅的小脸蛋，淫笑着说：“那你想不想当富哥哥的小媳妇啊！只要你说想，我马上就放你下台去。说呀！你说呀！”

江娅被羞辱得放声大哭，她顺嘴骂道：“你才是小坏蛋，天下最坏最坏的小坏蛋。”

汪来富立即面红耳赤，大声吼道：“你竟敢骂我是小坏蛋，你想翻天是不是？你给我跪下。”他边说边就去拉扯江娅，意欲使其跪下。

姜维再也忍不住了，他不顾爹和妈早一次、晚一次的警告，他一个箭步窜过去，一把扯开汪来富，大声吼道：“欺负一个脆弱的小姑娘，算什么英雄好汉，你今天既然是冲我来的，就把拳头对准我好了，想打你就打，我绝不还你的手。”

汪来富歪着嘴巴审视着姜维。不错，他今天的确是冲着姜维来的，之所以要先玩弄江娅，他就是想看看姜维作何反应，倘若姜维无动于衷的话，他就要把这个平时挨不上边的小妖精玩弄个够，倘若姜维胆敢阻扰的话，他就要真的拿他开刀了，这是封二毛给他出的主意，他怕啥！于是，他有恃无恐地揪着姜维乱打起来，嘴里还不干净地骂道：“你以为老子怕你，你以为老子不敢打你，打死你这样的小坏蛋，我看老子会不会犯法，我看谁敢站出来放个屁。”

姜维几次被打倒，几次又坚强的站了起来，只见他两眼喷着火，但真的没有还汪来富的手。

舒泽心痛到了极点，他知道姜维这些打都是替他挨的，他想不到昨晚的送饭风波，会使姜维遭致这样大的弥天横祸。他此时只能据理力争，说道：“封连长，你不是说今天是让学生上一堂生动的阶级教育课吗？咋就成了打人示范课了？这样生动的课，是谁提倡的。”

“这！”封二毛顿时语塞，但他很快就凶相毕露的说：“这是对顽固不化的坏分子进行武斗，让学生知道对坏分子的斗争绝不能手软，更不能文字彬彬……”

舒泽噗哧一声笑了，笑这样的文盲也能在文化大革命运动中，学会一些夹生不熟的术语。

封二毛知道舒泽这笑的含义。他脑羞成怒，吼道：“你竟敢嘲笑老子，来富，打，别怕，你给我狠狠的打，想打谁就打谁，我看他敢把我俅咬吃了。”

眼看批斗会就要演变成一场真正的武打会。突然，斜刺里传来一声闷喝，严厉地吼道：“都给我住手。你们这些狗日的，简直就像一帮疯子。”

话音一落，姜老汉提着长长的烟杆走上台来。这根长烟杆在过去也是一种权威的象征，是夜郎村村中有威望的老人才能执的，平时很不大用，只有出远门或者有重要事情发生时，老人们才提在手上，一可以当拐棍拄，二可以当武器用。大凡练好烟杆功夫的人，打斗起来三五人是挨不上边的。姜老汉虽然已是六十多岁的人了，但当年他一根烟杆打遍二郎寨的故事仍让人记忆犹新，就连封二毛这样的下三烂也畏惧三分。姜老汉两眼紧逼封二毛，一字一句地说：“娃崽，做事最好要留点后路，别做得太绝了。我家德山的路线走错了，你可以批斗，地主江发财你可以批斗，但姜维和江娅都还是娃娃啊，他们象虫一样懂什么？你良心何忍？斗了不过瘾还要打。你今天给老子说清楚，这是谁让打的？我去找他评理，老子就不信没个王法。”

姜老汉见封二毛吓得不敢说话，他把长烟杆往台上重重一磕，对封二毛说：“讲，是谁让你揪斗姜维和江娅的？”

刚才还威风八面的封二毛，此时的确被姜老汉的气势给吓住了，他的眼光下意识看了看汪来富。

姜老汉看了看已骇得缩在一边的汪来富，说道：“来富也是个孩子，我不会为难他，我要你说出幕后的指使者，他们为啥不敢抛头露面？”

封二毛当然不会出卖张明翠，但他此时真的有些怕姜老汉会拿他开刀。他的汗水都被吓提冒了出来。

姜老汉也不是存心要来打人，他的目的就是想来骇骇封二毛，让他收敛一下自己的胡作非为，以后不再拿姜维和江娅来出气。但现在一看时机成熟，他便故意当众大声说道：“维儿，江娅，你们两个孩子下台去。我看谁敢不依。以后要是有谁再敢乱揪斗你们，我非和他们拼了老命不可。”

姜维、江娅很听话的下台去了。

姜老汉又狠狠地盯了一眼封二毛，放低音量说：“今天好歹是个节日，就让夜郎村平静不行，你一天不打人就过不了日子不是？”

封二毛虽然有些不耐烦，但他知道，有姜老汉在，不但批斗会开不成，而且难堪的总是自己。他冲姜老汉吼了几句：“你别罗嗦了，今天不批了行不行？”

封二毛这样一说，就等于宣布了散会。社员群众和学生哇哇乱吼着散去。封二毛只好气冲冲的带着他的八大金刚夹着尾巴走了。

今天所发生的一切，均被暗藏在回龙寺楼阁上的汪志和看了个清清楚楚。他今天之所以不想出面，是因为他明白这次批斗会是明显的打击报复，是明显的不合情理的事。假如以后要真的有人指责此事，他可以推个一干二净，可谓两全其美，既可以报了私仇，又可以在万不得以的时候拿封二毛来当炮灰。

当然，他封二毛也不是猪，该感激该报恩的地方他还是记在心上的，比如刚才，姜老汉逼他说出幕后的指使者和操纵者，封二毛就没有透露半个字，否则，真让姜老汉知道是张明翠指使的，说不定他真会去找张明翠拼老命的，姜老汉的犟脾气犟起来是不管天文地理的，有一次为土改的事，公社社长把他惹火了，还被他骂了个狗血喷头呢！他今天会怕你个张明翠？（未完待续）

（编辑：陈友云　审核：吉庆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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