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英 || 在苦难中折射出的人性光辉

根据著名作家梁晓声的长篇小说改编的同名电视剧《人世间》，通过蜿蜒曲折的故事，讲述了从1969年到2016年春节后近50年间，北方某市光字片一户周氏人家的悲欢离合与生活变迁，同时也再现了那段时间国家发展的历史进程。其中，最让观众内心感动的，是剧中所呈现出的人与人之间的无限温情，以及在苦难中折射出的人性光辉。

无疑，周秉昆和郑娟两人，是该剧中人性光辉的代表。

在周家的三个子女中，小儿子周秉昆应该算是混得最差的一个。他从小读书脑子就不够灵光，没有多少文化，用他姐姐周蓉的话说，号称初中毕业，其实初一都还没有读完，等于就是个小学生。因此，周秉昆没能考上大学，没能像大哥周秉义一样当官，也没能如姐姐周蓉一样到大学里做教授。受哥哥姐姐的照顾，留在家里的周秉昆，从最初的木材厂到酱油厂出渣车间，都只是一个小工人，哪怕是后来到了出版社，甚至被人叫做“昆总”，其实也还是一个后勤工人。自始至终，周秉昆都没法给爸爸妈妈挣面子。但是他本性憨厚、善良、孝顺，而且勤劳。在父亲周志刚去参加大三线建设，哥哥周秉义去了建设兵团后，姐姐周蓉也不辞而别，远奔贵州，去寻找恋人冯化成。周蓉交代给周秉昆的任务就是“要照顾好妈妈，代我和哥哥尽床前之孝。”面对姐姐的嘱托，周秉昆没有语言上的信誓旦旦，但他用实际行动做到了。哥哥姐姐常年在外，只有他一个人陪伴在母亲身边，一个人在尽床前之孝，一个人在家里家外地忙碌。尤其是母亲李素华在得知女婿冯化成在火车站被抓当场晕倒后，周秉昆没有把家里的变故告诉父亲，也没有告诉哥哥姐姐，怕耽误他们的工作，就一个人艰难地扛着，既要到酱油厂上班，又要照顾昏迷在床的母亲和姐姐的女儿。连一向都不看好小儿子的周志刚，从大儿子周秉义那里得知家里的变故，从遥远的重庆赶回家里后，也不得不承认，周秉昆为家里的付出是太多了。不错，他为了他们的那个家，付出的实在太多。从表面看，他真的没有哥哥姐姐那样的光彩亮丽，但他却把自己活成了让人羡慕的样子。他的忠厚和善良是骨子里固有的。在他丢了木材厂的工作，情绪比较低落的时候，在大众浴池前，能毫不犹豫地将受伤的老人送到医院，这是一般人很难做到的。周秉昆对郑娟的感情，起因也在于他的忠厚与善良，是郑娟母亲的可怜，是郑娟惨痛的遭遇，是郑娟家境的窘状，把他带进了郑娟的生活。如果说，他对郑娟一家照顾首先是出于一种悲悯情怀的话，那在水自流和骆士宾被抓后，这种照顾就变成了周秉昆的一种责任。所以，在他自己也生活拮据的情况下，哪怕变卖了传家的玉镯也要接济郑娟一家，而且这一接济就是四年。周秉昆第一次被抓坐牢出狱后，乔大妈给他的评价是：周秉昆是好人。这是最朴实也是最高的评价，对周秉昆来说，也是受之无愧的。他的行为温暖人心。他把爱给了父母，给了哥哥姐姐，给了妻子儿女，给了朋友。他对朋友讲义气有担当，能为朋友两肋插刀。他与郑娟的婚姻，既有脚踏实地的人间烟火气息，也闪耀出打破世俗的光辉。周秉昆一直都在社会的底层摸爬滚打，并屡受挫折，但他对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无怨无悔。尽管他身上难免有这样那样的缺点，但他却算得上一个好儿子，一个好丈夫，一个好朋友，一个好人。

再来看看郑娟。

郑娟是一个饱受苦难而又坚强的妇女形象。她勤劳善良，能吃苦，能隐忍，孝顺公婆，全身心地爱护孩子，与丈夫周秉昆相濡以沫，同甘苦共患难。在她的身上，呈现的是中国妇女的传统美德。

郑娟的一生与苦难如影随形。她出身低苦，从小父母抛弃了她，养母年老体弱，又家贫如洗，还拖着一个同样是捡来的双目失明的儿子。她爱上了为他打退小混混的涂志强，但很快迎来的变故让她的生活雪上加霜。生活的难堪接踵而至，郑娟本来不想活了，但善良的本性使她不忍心撇下同样苦难的养母和不幸的弟弟。所以，她选择了隐忍和息事宁人。从表面看，郑娟的隐忍和妥协就是一种懦弱，但在那样特殊的时代背景下，她的隐忍和息事宁人，其实是一种非常明智的选择。一个女人弱小的力量，要去和传统的社会意识，和整个时代的主流价值观作对抗，结果无疑是体无完肤。

事实上，郑娟一点也不懦弱。生活的磨难，逼着郑娟坚强。当水自流和骆士宾第一次托周秉昆给她送钱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并说，有难处的人多了，别人都能过去，我郑娟也能过去。话语虽平淡，却是掷地有声，充分显现了她性格的倔强和内心的坚强。

当儿子周楠在美国被害，丈夫周秉昆失手杀了骆士宾而被抓后，郑娟没有一蹶不振，而是千方百计四处奔波去救丈夫。骆士宾的妻子曾珊在法庭上改口悔约后，郑娟眼看丈夫减刑无望，还要背负巨额赔偿，当庭说出了自己不愿回首的往事。对一个女人来说，这需要多大的勇气？要知道那是她此生最大的耻辱。但她宁愿自己此生都抬不起头，一辈子被人指指点点，她也要救周秉昆。

周秉昆第二次入狱后，全家的靠山再次崩塌，郑娟的身后已无任何依靠。但她没有倒下，她实在也不能倒下。风雨飘摇的周家还要靠她支撑着，孩子要靠她来养。

善良，是郑娟人性的底色。低苦的出身，让她更懂得知恩感恩。周秉昆对她几年不间断的接济，她心如明镜。和周秉昆几年的相处，也让她对周秉昆产生了感情，但是，她知道自己不堪的身世，要想和周秉昆走进婚姻的殿堂是没有指望的。她不奢望周秉昆能娶她。当周秉昆的母亲为了周蓉躺倒在床成了植物人后，就主动向周秉昆要求，承担起了照顾周母的责任。在周秉昆家，郑娟顶着旁人闲言碎语的压力，既要照顾自己年幼的儿子和双目失明的弟弟，还要精心照料着周母。为周母按摩、翻身、换洗，包揽全部的家务，让周秉昆一心上班没有后顾之忧。周秉昆因提供冯化成的诗入狱后，郑娟带着儿子和弟弟，完全住进了周家，没有名分，不被认可，挑起了周秉昆撂下的千斤重担，床前尽孝，照顾一家，直到半年后周秉昆回来。郑娟的善良和付出，终于得到周家父亲的认可，接受了郑娟这个儿媳妇。有了名分的郑娟，继续尽着贤妻良母的本分，每天精心照料婆母，操持家务。最终让婆母奇迹般地苏醒过来，恢复了正常的生活。连周母都称赞儿子周秉昆有眼光，找了郑娟这么一个好媳妇。

的确，郑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女人，如果没有她的艰难支撑，周家不知将会变成什么样子。如果没有郑娟的精心照料，周母根本就无法醒来，更不要说恢复正常生活。如果没有郑娟十几年来对玥玥视如己出的养育，周蓉可能就读不了北大，当然也就谈不上到大学里当教授了。郑娟对生活没有过高的奢求，只要能把家庭照顾好，让家里的每一个人都平安健康，能够踏踏实实地过好每一天，就是她全部的希望。

可以说，《人世间》里周秉昆与郑娟的形象，代表了中国最普通的老百姓，没有什么大的成就，一辈子都过着平常日子。但是，他们在苦难中所折射出的人性光辉，让观众产生了心灵上的共振和情感上的共鸣。他们的坚韧，激励着人的意志，让那些在磨难里煎熬的人对未来增强了信心；他们的温情，抚慰着人心，给那些在生活中奋斗的人带去慰藉与希望。

作者简介：林英，贵州省作家协会会员，“文运盘州”文学沙龙成员。著有长篇小说《逃亡》、小说集《不准离婚》。

（编辑审核：罗 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