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宁 || 母亲和我的青春岁月

某个深夜刷抖音，突然看到某个抖音问，你见过最穷的人是什么样子吗？主人公说她当年来例假时，只能买五块钱一包的卫生巾，但是也只能买一包，量大得经常把裤子染红，又没有多余的裤子换，只好当天晚上洗了第二天就穿的那种。碰上梅雨季节，裤子干不了，得用体温把裤子烘干，然后她就血崩了，把她们宿舍的地板弄脏了，舍友骂她，让她拿拖布拖干净。她妈妈不会多给她一分钱，让她多买一包卫生巾。看到这里，我眼泪止不住地流，尘封的记忆一下子被打开。我也有过相似的经历。不同的是，我遇到的是一个好母亲。     

父亲是一个普通的煤矿工人，母亲靠着父亲微薄的工资操持着一大家子的吃穿用度。周围的风气很不好，重男轻女、保守。女生来例假，都是自己吓得用被子蒙在头上哭，然后瞒不住弄到床上裤子上了，在母亲一顿责骂中，懵懵懂懂知道自己长大了。所不同的是，因为我爱看书，也看了些关于青春期的书，提前知道了女孩身体的秘密。所以，当我身体第一次流血时，我没那么惊慌，我以为，一切都在我的掌握中。

我没想到的是，我初潮那几天居然会那么难熬。我一度以为，自己熬不下去了，身体里的血要流光了。母亲见我脸色苍白，赶紧把我拉到房间里问。我语无伦次地说，妈，卫生巾不够用，裤子也不够穿了。母亲问我肚子疼不疼，我说不疼，她仿佛才松了一口气。母亲说，只要我的四姑娘好好的，卫生巾管够，裤子管够。母亲一气给我做了五条裤子，每次一给我买卫生巾都是三大包起底。

后来我才明白，经血量多只是苍白青春疼痛里的一种，接踵而来的痛经才是真正的考验。第一次肚子痛，我跟三姐说我肚子痛得很。三姐轻描淡写地说，这种事情只有忍啊。我躺在房间里，小腹像被刀绞了一样。母亲在外面跟她的朋友开心聊天。终于等到那位阿姨走了，母亲进房间里，我几乎要晕厥。母亲被我的脸色吓着了，她二话不说就带我去了医院。

自那以后，每个月的那几天直接就是我的劫难。记得有一次，我不想让母亲担心，吃完中午饭照常去上学。走在路上，肚子越来越痛，后来只觉得眼前一黑。醒来，已经躺在医院的病床上了。原来，是邻居从那条路上经过，发现我倒在路上把我给送到了医院。母亲的眼睛已经哭肿。

从这以后的很多年，我和母亲都在渡劫，度我痛经的劫。母亲到处给我求医问药，中药，西药，偏方，到处找，我成了药罐子。后来离开母亲去读高中，虽然离家只是两个小时的车程，母亲却过着牵肠挂肚的日子。凡是听人家说什么药对痛经最有效果，她吃糠咽菜都要省钱买给我带去学校吃。以至于，我躺在宿舍的床上，肚子上捂着热水袋被痛经折磨得神思恍惚时，总觉得母亲的手摸着我的额头，坐在我身边叹息。在恍惚中，我沉沉睡去。

我大学最后一年，母亲不知道听谁说的，乌鸡白凤丸对痛经很有效果，但是非常贵。母亲又不管不顾地给我买。我说我用热水袋捂着会好上一点的，不用花那么多钱。可母亲还是那句话，只要我的四姑娘好好的，钱该花的必须花。我大学最后一个学期，母亲被确诊为肝癌晚期。我还有两个月就要毕业的时候，正是非典时期，我顶着学校的处分回到家，见到了枯瘦如柴的母亲。她紧紧抓住我的手，吃力地指她床边的柜子。我打开柜子，里面是三盒乌鸡白凤丸。我泣不成声。母亲慢慢闭上眼睛。我哭到晕厥。那三盒乌鸡白凤丸我没有吃，一直珍藏到现在。我也不敢拿出来看。从母亲走到现在，已经是十九个年头了，我去药店里不小心看到乌鸡白凤丸这种药，我的心都要痛上一回。   

母亲走的第一年，也就是我参加工作的第一年，我的痛经奇迹般好了。我想，一定是母亲放心不下我，求上帝免去了我的疼痛。可有的疼痛，是永远都无法缓解的，比如，失去母亲的疼痛。

作者简介：王宁，就职于贵州盘江精煤股份有限公司。文学爱好者，“文运盘州”文学沙龙成员。散文《慈母在天堂》《一双绿皮鞋》《中秋的味道》等，发表在《盘江矿工报》上。

（编辑审核：罗 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