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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柏林||最后一个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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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19-12-25 10:46作者:傅柏林来源:西南文学网网址:http://xnwenxue.com/


仲秋的一个午后,老苏走了。走得那样的安详。

我与老苏相识19年,从最初认识之日起,就是坦诚相交、无话不谈的战友。无论是在硝烟弥漫的“两山”轮战,还是歌舞升平的和平年代,哪怕从部队转业复员不在同一座城市,哪怕数年未曾谋面,我们也一直是心有灵犀、肝胆相照的战友。

老苏比我年长九岁,办事稳重,能力、水平高出我许多。老苏是四川大学的高材生,而我却只是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虽然我自认学习也很勤奋,文学、历史的底子也不错,但比起老苏,从学识、涵养、气质等方面,还是自愧弗如。可见知识的系统学习和积累阅历,确需真功夫。虽然老苏是我的领导,但我一直把他当兄长看待。

硝烟弥漫的“两山”轮战,没有抹去了这位青年才俊的理想和抱负。虽然,三十出头的他,显得成熟沧桑,淡淡的皱纹布满额头。根据部队内务条例规定,公众场合我们必须叫他股长,而私下里战友们称他为“老苏,”自从我们相识,好像从未听到有人叫他小苏。老苏在团政治处负责宣传教育。偶尔写稿,老苏最大的愿望就是当一名专职记者。

回想老苏,有两件事至今记忆犹新。一是一次他从四川成都探亲带来一大袋面包,一帮穷劳饿虾的大兵,很少见过那么金贵的面包,在狭小的宿舍里,我们像“土匪”一样,哄抢香气四溢的面包,香甜的面包滋润了我们素日贫瘠的味蕾。老苏坐在一旁,望着我们嚼着香甜可口的面包,一脸充满幸福的笑容。还有一次,我们去侦察队采访一位在“两山”轮战中荣立战功的老兵。老兵是一个其貌不扬,个头略显瘦小,性格有些内向腼腆,尤其见到上级首长和陌生人,还有几分心慌。见到老兵的第一眼,让我大失所望。当我们说明来意后,老兵竟然半天吐不出一个字。我不耐烦地对老兵说:“三班长,这是团政治处决定的。你不谈,叫我们回去怎么交差?”老兵说:“首长,我真的不知从何说起。”比起我的急躁,老苏就显得沉稳多了,虽然也说不动老兵,但他不着急,也不走。了解到老兵来自乡村,喜欢抽烟、下象棋,就从隔壁请来他们的排长。在抽烟、下棋中,老苏触及老兵最敏感的神经,东拉西扯聊起连队的生活,乡村的趣闻轶事,大家渐渐放开了话题,老兵和老苏成了相见恨晚的朋友,我们也圆满地完成了采访任务。

老苏最大的特点,就是为人正直,心地善良,喜怒不形于色,处事谨慎,是大家公认的“和事佬。”我和老苏的性格截然相反。我是一个性格直爽,说话办事直截了当,对看不惯的人和事,喜欢当面直说,甚至不惜争论。只要觉得对部队建设和作战训练有益处,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有时还不顾及别人的感受。我长期在老苏手下工作,他比较了解我,也非常器重我,在工作中从未训斥我,但真正让他欣赏喜欢我的,还是办事认真,工作能力强,能够写一手漂亮的文章。

记得1983年“八一”建军那天,部队已经就寝了,老苏悄无声息地摸进我的房间。老苏也和我一样,是个喜欢喝茶的“茶客”,我们品茶聊天,促膝谈心,慢慢谈到彼此的性格。老苏说:“我的父亲出生于国民党旧军官家庭,如果不是跟随当公社书记的二舅,根本不可能考上大学。所以,在革命队伍的大熔炉里,只好夹起尾巴做人。”老苏又笑着对我说:“你的性格直爽,凡事喜欢挂在嘴上,得理不饶人,以后说话做事,要站着对方的角度,多为别人着想。”听了老苏的话,心里感到阵阵温暖和宽慰。知我者,老苏也。

老苏除了工作、读书之外,还酷爱养花种草,窗台、书桌上,摆满了各种花草。老苏对花草爱得如痴如醉,在专注养花种草中,常常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吃饭。老苏对君子兰特别喜爱,为了养好花草,看书学习,向别人请教,了解花草的习性。君子兰受水、土、肥、光、温度、湿度等因素的影响较大,老苏于是每天观察君子兰的生长情况,还记起了笔记。老苏把腐烂后的菜叶子晒干,埋在花钵里做底肥,按时给君子兰浇水、除草、施肥,既锻炼了身体,还陶冶了情操,让生活变得充实,心境变得年轻。除了君子兰,老苏还种了很多其他的时令花草,如金边吊兰、水仙花等等。花草不但能美化环境,净化、吸收有害物质,让室内的空气变得特别清新,还能够让人心情愉快,精神状态饱满。由于老苏痴迷酷爱花草,故大家送他一个——“花痴”的雅号。

老苏的酒量很大,熟悉他的朋友都知道,他从12岁就开始喝酒。老苏喝酒如同他做人一样,稳重、大度,从不过量。老苏平时不喝酒,就是远道而来老朋故友来了,也就二三两。但也有例外。记得1984年的那个夏天,我和侦察队的52名战友到八里河东山参加边境防御战。出征前,为了鼓舞激励战士们在战斗之中不怕牺牲,英勇杀敌,老苏代表团首长为出征战士送上壮行酒。当时,老苏喝了八九两白酒,面不改色心不跳,两眼炯炯有神,慷慨激昂地为战友们朗诵了王昌龄的《出塞》诗: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出塞》诗通俗易懂,豪迈奔放,充满了爱国情怀,老苏不愧是一名宣传鼓动家,在朗诵中语调激情澎湃,声调高亢,赢得了参战老兵的阵阵掌声。也许我们会在战斗中壮烈牺牲,再也不能回家孝敬父母,但是为了祖国安宁,人民幸福,誓死与八里河东山共存亡。

自从部队转业,老苏凭借自己的才干和努力进入了蓉城一家报社工作,后来当上了杂志社副总编。老苏是个性情中人,喜欢念旧,人又厚道,决不趋炎附势,更无势利白眼,是个重情重义的汉子。上个世纪九十年代中期,下岗浪潮席卷华夏厂矿企业,他不因战友落难倒霉而躲闪回避。每次到贵州开会出差,只要有可能,他都会来看看我们这些老部下、老战友。

在杂志社工作的老苏一如在部队一样,为人正直随和,但不是无原则的好好先生。一次,一个叫骆庸先的作者在来稿中注明作品不得随意删改。责任编辑拿不定主意,就向老苏请示,老苏无意斧正了他那妙笔生花的华丽文章。骆庸先仗着在市委组织部当领导的姑爹,气势汹汹地寻到杂志社找老苏兴师问罪,老苏也不甘示弱,据理力争,这为他以后的仕途埋下了隐患。在一次干部调整中,工作认真负责,业务能力强的老苏交流到老干局任职。屋漏偏逢连阴雨,在老干局,老苏遭到同僚的打压排挤,事业不顺,人也压抑。不久,老苏身患癌症,经过化疗等治疗已经控制。2001年,当我最后一次到医院看望老苏,他已骨瘦如柴,脚背浮肿,脸也浮肿,多次出现深度昏迷。记得老苏刚确诊患了癌症那年,我们在医院唠嗑,他平静地对我说,癌症到了晚期,钻心的疼啊。此时,他躬身躺在床上,深入骨髓的疼痛,只能靠止痛针减轻一声声哀叹。当老苏头脑清醒,幽幽地说道:“人生,来是偶然,走是必然。即使生活无情的抛弃、欺骗了我们,作为一名参战老兵,依然心怀美好,坚守做人的底线。”听到老苏的话语,战友们的眼泪忍不住哗哗流下。

如今,我和老苏竟然阴阳两界。老苏夫妻感情很深,儿子对他也非常孝顺,一家人始终和和睦睦。在他生病住院期间,妻儿家人对他照顾也无微不至。老苏经历了五年病痛折磨后,在工作重压下,尚未踏入天命之年,就英年早逝。他走得很安详,离开时,妻儿家人都在身边。此生也算圆满。老苏临终前,用他那温柔的目光,最后一次抚摸他熟悉的城市、家园。

人生如同四季,冬去春来复相如,人生如戏相轮回。我们要学会在冰天寒冷的季节里给心灵取暖。在这个世界上,正义或许会迟到,但从来不会缺席。在这朗朗乾坤,风清气正,崇德向善的金秋岁月里,战友们更加怀念远去的老苏。

“此别成终古,从兹绝绪言。故人离散尽,我亦等轻尘。”老苏,一路走好,愿天堂里没有病痛和烦恼。



作者简介:傅柏林,四川成都市人,贵州省作家协会会员,西南文学网散文编辑,六盘水钟山区文学沙龙会员,《星草》杂志社成员。作品散见于《天津日报》《人民铁道报》《华夏散文》《散文选刊》《中国铁路文艺》等报刊杂志。散文集《远去的心愿》荣获贵州省2009年“新长征”职工文艺创作优秀奖;散文《记忆中那些消失的蒸汽机车》荣获2016-2018年成都局集团有限公司优秀企业主题文学作品三等奖;散文《飞驰在祖国大地上的“复兴号”》荣获2019年中国铁路文联征文优秀奖。


(编辑审核:罗 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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