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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明东||年画 散文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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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19-11-05 10:58作者:朱明东来源:西南文学网

我儿时最大的快乐当属买年画、贴年画了。

故乡位于松花江北畔,是个乡政府(那时称人民公社)所在地,规模吗,大约有七八百户,三千多人口吧。故乡民风纯朴,勤奋劳作是我的乡亲们的基本风格。每当年关将至,家家户户都不约而同地到乡供销社购买年画。20世纪70年代末期的供销社其实就是一种商店。那时的年画,革命性、形象化十分强烈。连环式的样板戏年画堪称当时的代表作品,当然,也有些杨柳青式样的风采画,多以歌颂祖国大好河山为主。北方人把春节看得较重,这也是北方过年气氛浓的主要原因。与黑土地垄台儿、垄沟儿打一年交道的乡亲们,挤出些钱来买几张年画,让茅屋陋室风光风光,也驱赶一下晦气,使来年日子过得好些,意图鲜明、直白如自身传统的个性。

当公办教师的父亲以每月不足四十元的微薄工资养活全家八口人,还要定时为我的祖父买药治病,再绞尽脑汁攒些钱留做逢年过节而用,困难可想而知。平时思想沉重、眉头紧锁的父亲,每到过年时却显得轻松愉快。腊月一入门,家里开始清扫房屋。每当这时,父亲就与母亲合计,该买两幅年画贴贴,好给孩子们和全家增添些喜庆了。起初,因为我们太小,买年画、贴年画的“重任”就由父亲承担。后来,我和哥哥稍微大些,父亲就让我俩去到供销社买年画。这时,我和哥哥就会十分兴奋,毕竟是父母委以“重任”,而且还可以在买年画时,大饱眼福,参观各种热烈、鲜艳的年画了。

记得那年,父亲郑重交给哥哥一元钱(可以买七八张年画),让我俩去买年画。哥哥和我像一对儿小燕子,欢快地飞出了家门。村里,家家户户都在张罗着买年画、贴年画,过年的气氛早早地降临到劳作一年了的庄户人家中。上午的阳光暖暖地洒在乡村的道路上,洒在我和哥哥的脸上。那厚厚的积雪被阳光映照得晶莹剔透,脚踩在上面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为我和哥哥梦幻的童年增添了许多快乐,许多希冀。

约一千平方米的供销社气氛热烈,人头攒动,刚刚摆脱贫穷的乡亲们在买年货时都不甘示弱,争先恐后,毫不吝啬。的确,一年里只有一个春节,谁也不想在过年时显得寒酸,让人瞧不起。所以,故乡就有了那句话:谁家过年不吃饺子。社内年货种类虽然不算丰富,但毕竟满足了一定的需求。卖年画的位置很醒目,一进门就看到社中央悬挂着各种色彩鲜艳、内容鲜活的年画。每种年画的左下角都写有编号,人们可以根据其编号来进行采购。我和哥哥早已被这些年画吸引得如醉如痴,忘乎所以。一会儿,哥哥说买《鲤鱼跳龙门》,我说买《梁山泊与祝英台》;一会儿,哥哥又说买《奇袭白虎团》,我说买《八仙过海》,意见总算达成一致,赶紧写下年画的编号,正欲购买,哥哥却急得满脸通红,手足无措。原来,父亲给的买年画的钱却被哥哥不知何时给弄丢了。没有钱不仅买不成年画,还会挨父亲的痛责。我们俩搜遍各自身上,却都不见钱的影子,可能是丢在来买年画的路上了。懂事的哥哥拉起我的手跑出供销社门外,开始想对策。“都怪你,都怪你不把钱揣好!”我委屈地数落着哥哥。哥哥眼圈红红的,羞愧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过了一会儿,哥哥小心地说:“我们往回找找吧,兴许能把钱找回来。”“钱丢了,还能找回来吗?”我嘟着嘴说,无可奈何地跟着倔强的哥哥一路向回找去……当然,那买年画的钱还是没有找到,我和哥哥也理所当然地挨了一顿骂,但年画还是买了,只不过后来是由父亲去买的。

买年画买的主要是心情,贴年画却能贴出过年的气氛来。一般来说,贴年画多数选择在上午,寓意希望刚刚开始。在贴年画时,全家人喜气洋洋。父亲选择张贴年画的合适位置,妈妈忙碌着用少许面粉煮面糊,做张贴年画的浆子,而我们兄弟几个则欢天喜地围着父亲问这问那。随着年画的张贴,一年到头儿所有烦恼的事儿都会在全家人心中烟消云散。当然,年画除了烘托全家过年的气氛外,还能给小小的我带来无尽的遐想,而这遐想中的趣事难以忘怀,至今记忆犹新。

那年,父亲买了一张舞台连环年画《智取威虎山》。当父亲把画展开的一瞬间,懵然无知的我立即被上面一幅幅生动鲜活的画面深深地吸引住。看我这样,父亲兴趣盎然,一面耐心地给我讲述杨子荣孤胆入虎穴的故事,一面把这幅画贴在我睡觉的墙脚上,好让我时时刻刻都能看到它。在我的记忆中,这是父亲对我的最初理解。冬日的夜晚,冷冷的月光透过封霜的玻璃,漫不经心地映到墙壁上,在我熟睡时把那幅《智取威虎山》慢慢激活,让那故事在我的梦里开始演绎… …八大金刚紧紧围住杨子荣剑拔弩张,座山雕狡猾中冷眼打量,你来我往,黑话连篇。怎么还有狗叫,凶凶地,莫非座山雕是狗变的?我一机灵从梦中醒来,心突突地跳个不停。正值午夜,家人熟睡正酣。再一听,确有狗吠之声,噢,原来是邻居家的狗在叫。自己翻过身来,面向月光映照的墙壁。这一看不要紧,《智取威虎山》中智斗群妖的画面上,座山雕和八大金刚一个个凶神恶煞,张牙舞爪。看着看着,自己竟然“哇”的一声哭了起来。全家人都惊醒了,父亲拉开灯,下炕走过来问我怎么了,我用手指着那幅画只是哭却说不出话来。父亲恍然大悟,急忙找来图钉和纸把那场智斗群妖的画面遮盖起来。那群“坏人”终于消失了,我也止住了哭声。看我这样子,父亲、妈妈都忍俊不禁。可八岁的哥哥却不答应,非吵着要把纸拿下来。我只好用哭来抗议。父亲急忙把我抱起来,边哄我边说:“爸不拿,爸不拿,爸永远不让坏蛋出来……”

后来,那张纸果真没有拿下来,直到被第二年的新年画所覆盖。

贴年画不仅贴出了喜庆,也贴出了亲情。这种亲情在那艰难的岁月中该显得多么重要啊。时光任冉,在买年画、贴年画中,我渐渐长大,也渐渐悟出了许多年画无法表述的人生哲理,更深深地感受到了亲情的可贵。

“寻常一样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而今,走在南方小城的路上,自己已无法领略童年时买年画、贴年画的喜悦了。前些天,父亲从故乡打来电话,说家里买了几幅年画,问我这里有没有,喜不喜欢,可否寄去。泪眼朦胧的我,手握电话,许久说不出话来。

     


作者简介:   朱明东,中国作家协会会员,第八届冰心散文奖获得者,作家、诗人。主要代表作:散文集《行走的歌谣》《檐下无霜》《酒杯里的月光》《在北方》,诗集《诗客小记》《税魂》等。


(编辑审核:陈友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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