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旭斌 || 总想与你握着手（08）

(八)

吴金亮被两个警察押着，从吉普车里走了出来。警察们是应吴金亮的要求，送他回来与兄弟们告别的。平常在山上放牛，吴金亮眼望着路上奔跑的吉普，做梦都想上去坐一坐。今天终于坐上了，而且还戴上了“手表”（手铐）和跟着“护兵”（警察）。

吴金亮哭着跪在兄弟们面前说：“我、我一时间鬼迷心窍，做了伤天害理的事，我丢了兄弟们的脸，对不起你们啊！”

胡子大哥忙将他扶起道：“老七，我的好兄弟，是大哥平常对你关心不够，别哭，你不要悲观失望，你永远是我们的好兄弟。要好好改造，到时候我们大家会一起去接你回来。”

吴金亮说：“到那时我回来你们还要我吗？我舍不得兄弟们，舍不下我那群牛啊！”

“要！”谢飞飞说：“只要你重新做人，我们欢迎你回来。”

“飞飞姐，我......我对不起你，我们曾骂过你呀！你不恨我，还关心我们。”吴金亮为此一直觉得很对不起谢飞飞，多次想说“对不起”，一直没有说出口。

“我从来不知道怎么才是恨，也不会恨人，更不会恨你和这里的兄弟们。你犯了罪，我们作领导的也有责任，是我们对你关心不够呀！”谢飞飞是带着真情说出的，很有感染力。

“别说了！”吴金亮哭了。

吴金亮来到他的牛群里。小黄牛跑过来在他的腿上拱着、磨着，“霸王”把嘴也伸过来，用舌头舔着他的手铐，吴金亮抱着“霸王”的头大放悲声。

吉普车已远去，一群看似刚强的男子汉，一个个都流出了眼泪。特别是刘杰，他不敢多想，他认为自己本来应该和吴金亮一样，坐上吉普车随民警去服罪的，是谢飞飞把受伤的心紧紧包裹起来，用那伤口里流出的血拯救了他。他突然觉得自己无颜面对她了。

过后的两天，大院里的气氛陡然沉静了下来，平日的脏话、欢颜、狂语不见了，人们一个个低着头、阴沉着脸各自干着自己的事。谢飞飞一直希望他们能够文雅一点，一旦真这样了，她又觉得有些别扭，平常他们很喜欢偷眼看她，可现在他们见了她，目光总是躲躲闪闪的很不自在，是吴金亮的事使他们伤了心？好像又不止这些。

更重要的是刘杰见了她再也抬不起头了，倒像是她伤害了他一样，他那痛苦的神情让谢飞飞看着心里很不是滋味，她说不清自己是同情还是爱。真该感谢刘杰的这种强烈内疚，要不然自己会陷进去不能自拔，她对他越来越挥之不去了，看见他她心里会陡然产生痛中发酸、酸里生甜的感觉，甚至有了希望他再强迫自己一次的渴望。她想，如果他再次朝自己下手，自己会情不自禁地束手就擒。但她明白，刘杰绝对不会再对她那样，永远也不会了。她不知怎么说，怎么做才好，她一直盼望着他们之间不再以仇人相处，没有想到这种矛盾心理中的尴尬相处更叫人痛苦。

第三天的傍晚，饭菜又端上桌了，今天的桌上出奇的丰盛，而且破天荒地多了两瓶五粮液。这奇妙的变化谢飞飞看到了但没在意，和往常一样，他们端酒杯时她就盛来了饭。见此小机灵突然说话了，而且是十分真诚的相求：“飞飞大姐！请允许我这么叫你好吗？我们想请您喝杯酒，只一杯，今天的酒菜是我和胡子大哥私人出钱的。”

“请我？”谢飞飞放下饭碗接过小机灵递过来的酒杯，众人的酒杯同时举了起来：“来，干！”

谢飞飞没说什么，慢慢将酒喝了下去。

小机灵放下酒杯，看了看表，起身打开了电视机，屏幕上出现了歌星韦唯，接着优美的旋律响起“这是心灵的呼唤，这是爱的奉献……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世间将变成美好的人间……”字幕同时打出：“胡子大哥和小机灵代表燕山畜牧场虎头石分场兄弟八人为谢飞飞同志点歌一首《爱的奉献》，祝她永远幸福、快乐，万事如意……”

歌唱完了，谢飞飞鼻子酸酸的，她努力抑制着不让泪水流出来，并强做出笑脸说：“谢谢。谢谢你们！”

话音刚落，刘杰又端起酒杯，举到谢飞飞面前说：“我、我想单独请你一杯酒。”

“我……”这可是刘杰有生以来的第一次，谢飞飞不能拒绝，但又担心自己喝不了。

“我知道你不会喝酒，我不为难你，这样吧，我喝三杯，你只喝半杯，成吗？你喝了我敬的这杯酒，我还想掏出两句心里话。”刘杰唯恐她为难。

“那你就先把掏心窝子的话说出来好吗？我怕我喝醉了就听不清了，你现在应该明白，我对这一天是多少年的期待。”

“你把聘书给我吧，我想我会干好的，如今说什么都是多余，只有干、干的最好，才是最好的回答。我不是想当官，只是想为一个人、为一个我最……”

“别说了，刘杰，我谢谢你！”谢飞飞听不下去了，忙打断他，并抓过酒瓶在自己面前倒了满满三杯，然后和刘杰一起喝了下去。

酒杯放下后刘杰又说：“我还有一事，请你一定答应我。”

“是什么事？”谢飞飞问。

刘杰说：“我知道你很喜欢秀秀，我想把它送给你！”

“老四（四哥），你……”兄弟们一听都惊呆了，他们都知道，秀秀几乎是刘杰生命的全部。

刘杰向兄弟们招招手：“你们别说了。我知道……”他又转向谢飞飞：“秀秀很有灵性，它帮我度过了我人生最最艰难的岁月，抚慰了我心头的伤痕，我十分感激它，它比我的心宝贵得多，我……只有我知道，你、你如今一定很需要它。”

飞飞的泪终于滚出了眼眶，她把手伸给了刘杰，在刘杰握着时她说：“刘杰，多、多少年了，我、我就盼着我们的手能握在一起！”这时她终于撑不住，醉倒下去。（全文完）

（编辑：吴　洛；审核：赵开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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