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娅再也忍不住了，她一下痛哭起来，诉说道：“妈、爸，姑妈、姑父，真的，你们别逼我了，我已经没有脸再这样去做了。谁都知道我已经与汪来富同居了好长时间，谁都知道我们国庆节就要结婚了，再说我肚里的小生命一天天长大，现在已经会踢打我了，其实他是在时时警告我别再去伤害无辜的人。四位老人在上，宽恕女儿的不孝吧！我这辈子或许就是这样的命。”

看来，江娅真是铁了心了，他们再劝也无济于事。更何况，江发财也知道这事不敢再硬逼，江娅这几日的那副病态已让他够心酸的了，再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更是江家的不幸。唉，女儿有女儿的难处，她并不是个不孝顺父母的人。

再说李扬，他尾随着姜维直接就到了姜家。那时，李玲正在四下找姜维，要他去吃药，见他们一前一后进了门，这才放心的说；“维哥，姨爹姨妈他们去鸡场了，姨爹让我告诉你，让你好好休息，按时吃药，等你病好后再去单位上班，家里有我服侍你！”

李扬惬意极了，听姐那口气，全然是一个家庭主妇的口气。于是，他故意逗着姐说：“姐呀！姜维可是我的高参喏，想不到我手下的人倒要听你指挥了是不是？要是我不准他假呢？你看你维哥哥还敢不敢在家休息。”

李玲脸一红，嗔道：“唷，你好大个官呀，别说你还不算个官，就算是你也得听姐的。别光顾说话，你们快进屋吧，你维哥可吹不得风。”

李扬只得推着姜维进了屋，并且很认真地说：“维哥，你这病可不是闹着玩的，你真的必须安心养病。过几天全队就要结算工资了，那时才耽误不得，没有你不行，全队的人都在等着你吃饭呢，够你忙好几天的。”

姜维才坐到床上，李玲的药汤就递到了他的手里，含羞答答地说：“趁热喝了，中药冷了挺苦的。喝吧，我再去给你冲一杯糖开水。”

姜维也不说啥，很温顺地服着药，随后又喝着糖水。

李扬心想：姜维哥要是真的娶了姐姐，这哥们倒真是有享不尽的福了，在夜郎村，姐姐是典型的“贤妻良母”型女人。然而，作为最好的朋友，也为了姐姐将来的幸福，李扬明白，他必须要弄清姜维和梦男翻脸的真正原因，他不能不明不白地介入他们中间去背个黑锅，更不能去背骂名，他李扬是个很讲义气的人，倘若他们还有可能和好的话，那他肯定就要重心修订自己的言行。所以，等姜维吃完药，喝完糖水后，李扬就很有礼貌的笑着对姐说：“姐，我有事要和维哥谈，你去厨房给我们弄点吃的吧！我今天觉得特别饿。”

李玲心领神会，她很知趣的出了屋，并顺手把门带上了。

姜维料定李扬要谈梦男的事，虽然他已恨透了梦男，但他们毕竟真心实意的爱过，在他们人生的旅途上曾留下过许多美好的回忆，他并不希望梦男会有什么不测，他也很想知道她在哪里。

果然，李扬挪过身子，坐得和姜维很帖近，他压低音量问姜维：“维哥，我不明白，你和梦男一向不是好得帖心帖肝的，咋一夜之间两人就闹翻了？而且两人都病倒了？梦男更是那样不能自容、寻死寻活？能告诉我点什么吗？”

姜维冷冷地盯了李扬一会儿，本想说点什么，但随后又显得非常痛苦地摇摇头，闭着双眼说：“李扬，有些事是可以跟朋友谈的，但有些事不能。现在我不想谈我和梦男之间的事。李扬，你能告诉我她在哪里？现在怎么样了？”

李扬感到意外，他迷惑不解地说道：“这就怪了，梦男也不肯说，你也不肯说，你们在捉什么迷藏嘛？"

姜维一惊，问道：这么说，你知道她在哪里？

李扬断定他们之间有一个天大的秘密。虽然他很想告诉姜维梦男在那里，但他既然答应了梦男要替她保密，他就必须要遵守自己许下的愿，于是他老老实实地说"对不起维哥，梦男的行径我的确知道，但她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我必须要为她保密。嗳，你们不是已闹得水火不相容了吗，你还打听她干啥，难道你还想找她？”

姜维轻轻摇摇头，轻言慢语地说：“我只是随便问问。你放心，我不会再找她的了，永远不会。其实她在与不在与我无关，她在我心里已经死了。”

李扬又是一楞。他无须再多问什么，姜维现在的态度，已明白无误地告诉他，他和梦男不可能再重归于好了。有了姜维这个态度，眼下，对于他李扬来说，别的事他大可不必再深究，尤其是姜维梦男为何闹翻已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他可以大胆地与梦男来往并确定恋爱关系了。他想了好一会，终于鼓足勇气说道：维哥，那你就和我姐结婚吧！我姐也是一个很不错的大美女，也是一个非常温柔的女人，你与她结婚，她会让你生活得美满幸福的。”

姜维始料不及，猝然被李扬的话骇得不轻，他倏地站起身来，怒视着李扬，问：“是不是你们都已合计好了，逼着我和李玲结婚，是不是？”

李扬也顿时被姜维的这个态度给激怒了，他也猛然站起身，吼道：“我没逼你，只是个建议。你给我说清楚，谁和谁合计了？谁逼你与我姐结婚了？给你讲，我是可怜你这个死样，我要是我姐呀，还不一定会嫁给你这样的可怜的人！你以为你是谁，是人见人爱的香饽饽啊？”

姜维被李扬的话给噎住了。是啊！你算什么东西？现在谁稀罕你？人家不过是可怜你！姜维的自尊心顿时受搓了。他想：李扬与自己那么好，是好得无话不说，好得可以相互为之做出牺牲一切的人，但这些年来，李扬为他牺牲了那么多，李扬对他连重话都没有说过一句，可自已却经常无缘无故地吼他、指责他，这真的太不应该了。现在被李扬的这通话一剌激，他竟难受得流下眼泪来，惭愧地低下头，轻声说道：“对不起好兄弟，我这些天心情不好，一句不中听的话都会让我失去理智。你请坐吧！权当我是个疯子，别跟我一般见识。”

李扬也很自责，觉得自己的话说得太重了，自己根本不应该这样对待一个重病在身的好兄弟，他也惭愧地低着头说：“对不起维哥，我的话说得太重了，请你原谅。我这就回单位去，队里不能没有人，你多保重吧！”

正好李玲推门进来，见李扬要走，便急道：“扬弟，饭菜都弄好了，你咋就改变了主意说走就走了？”

李扬马上转变了神情，他和蔼可亲的对李玲说：“我突然想起队里有件重要的事要去办，现在维哥又有病，队里的里里外外都是我一人忙。姐，对不起，我今天实在不能再在这里耽误了，改日我再来，只望你这两天好好服侍好维哥，让他早日康复，回单位来解脱我。”

姜维知道，心情不好的人，无论吃饭还是谈话都不会投机的。于是，他也对李玲说：“玲妹，由他去吧！他是个大忙人，你是留不住他的。”

李扬会意，急急的走了。

屋里就只剩下姜维、李玲两人，四眼相对，两人不觉也尴尬起来，他们一时竟找不出一句适当的话来谈。李玲只好找出一句话外话来问：“晚饭是我们先吃还是等姨妈他们回来了再吃？你感觉饿不饿？如果饿我们就先吃。”

姜维一个病兮兮的人，哪里会有食欲，哪里会感觉到饿！他顺口答道：“我不饿。我们还是再等一会吧！要不这样好了，你干脆过去帮帮我爹他们，此时养鸡场正是喂鸡的时候，忙着呢。”

明摆着，姜维的意思虽然是让她过去帮忙，但质上是不想单独和她在一起，无奈，李玲只好怏怏的走了。其实，刚才姜维与李扬的谈话，她都是听到了的，姜维的态度很让她失望。

屋里就剩下姜维一人，他独自躺在床上，两眼直直地望着天花板，如烟往事一如电影似的在脑海里荡扬。是啊，从小到大，姜维与江娅形影不离，他们好得形同连体人似的，他一直以为，自己与江娅是撞了天婚的夫妻，除了老天能把他们分开以外，别的任何人都别想分不开他们。这辈子，他曾发过多少誓，他与江娅在天就是比翼鸟，在地也是连理枝。这辈子，他们应该是生生死死永不分离的一对。

然而，世事变化无常，正如唐诗中写的那样：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这不，就恁么一个短短的冬季，江娅就恰似冬天的花朵一样，一夜之间便被严霜给摧残了，从而宣告了他们美满幸福的姻缘就此终结。

是啊，残酷的现实几乎把姜维的精神世界给击了个粉碎，江娅被汪来副给害了，梦男把他给骗了，他花费了那么多心血编织成的理想、愿望和人生境界正被无情的现实蚕蚀着，现在渐渐都成了泡影。江娅没了，梦男没了，老人们趁机又把李玲推到了他的面前，这些天还请来族中有威望的亲戚，轮翻对他进行说服，说李玲如何如何善良贤慧，如何如何百里选一，如何如何会过日子，弄得他的头都大了。清醒的时候，姜维总想：纵然眼下娶不了江娅，他姜维也不可能因此而胡乱抓一个什么什么人顶进来敷衍自己的婚姻。所以，姜维决心用心里早已想好的那个强硬的理由来说服爷爷及家父家母，让所有的亲戚无话可说。

于是，在那天吃完晚饭后，姜维当着爷爷和父母的面，心平气和地把心中的那个最大的理由说了出来：“爷爷，从内心来说，我感谢玲妹妹这些天来对我无微不至的关环和错爱，也知道她是方圆百里一个难得的善良贤慧的好姑娘，老人们想让我娶她为妻我心里非常感激。但是，不知老人们想没想过，玲妹妹与我是姨婊亲，严格的说我们是有血缘关系的人。爷爷，你老人家是懂很多事理的人，肯定知道我们国家是不提倡近亲结婚的，既然法律不允许我们这样做，我们就得按照法律规定的办。所以，我在这里再次强调，我和玲妹妹的事你们就别提了，这于我于玲妹妹都是有好处的。当然，我这样说、这样做决不是嫌弃玲妹妹，这一点我郑重声明！”

显然，姜维的爷爷与他的爹、妈事先肯定是通过气的，而且已形成了统一的思想和决议。爷爷姜老汉听完姜维的陈述，他连看都没有看姜维一眼，仿佛他早就有了思想准备似的，马上就接过姜维的话说：“娃，这个爷懂，法律上指的近亲结婚是有主次之分的，以爷爷的理解，近亲主要是指兄弟姐妹和姑舅婊亲，这姨婊亲根本算不上。爷爷给你数数，在咱夜郎村一带，姨妈家开亲的人自古就多得很，谁家的孩子有事了，我看屁事没得。行了，老人们都听到了你刚才的表态，既然你对你玲妹妹没什么意见，这事就这样定了，今天爷给你做主，改天请个先生来择个好日子，你们办了算了，省处老人们操心。”

爷爷如此自以为是，又如此武断专行，直把个姜维急得不行。只见他乎的站起身来，大声说道：“爷爷，你别武断。你这样做不妥。”

显然，姜老汉已没有商量的余地，他高兴地捋捋胡须说：“好孙儿，这没啥不妥的，爷这都是为你好。想当初，爷给你爹提亲的时候，你爹当时也是不同意和你妈结婚的。但是，老人们强迫他与你妈结婚后，你们家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他感激我们做老人的还来不及呢，以后的日子他们比哪个过得差了”

见姜维还要说什么，姜德山急忙帮着爹的腔，他轻声说道；“维儿，听了你爷的话吧！哪家的老人不是为儿孙好呢？李玲这孩子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各个方面都不错啊！你能把她娶过来是我们姜家的福气。这些日子她在鸡场替了我们好大的手脚，你妈早已把她当成自家的人了，她不在我们反觉得不习惯。儿啊，你别老想着娶什么双职工，其实单位发的那几个工资她在家也能挣得着的。况且，树高千丈，落叶归根，等你退休了，回夜郎村来不也有个好在的地方，你说是不是。”

姜维仍呆呆的想着什么，不摇头也不点头,一如犯病时的那种植物人的样子。王玉兰顿时心急起来，她一向都是顺着儿子的，她怕儿子一急又会急出病来。但是,夜郎村规矩,媳妇在爹和丈夫的面前是不准乱差话的,所以,她此时也不好表明自己的态度，她只能试探性的开导儿子说：“维儿，你好歹说个话啊！如果没有意见你就点个头，家里好给你操办婚事啊！”

谁知盼来盼去,几位老人盼来的仍是姜维的摇头，并且对选择自己的媳妇还提出了他的标准,他说：“我想要的媳妇,生活上应该能象江娅那样体贴如微的待人、事业上应该能象梦男那样比翼齐飞的好女人。”

姜德山一听,怒火一下撺了上来,他首先发起了火：“你他妈真是人心不足蛇吞象。你现在咋就这样的不自量？爹给你讲,想法归想法，但有些事是想得到做不到的。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十之八九,维儿，爹希望你能现实点！说实话,爹不指望你以后做个好大的官，发好大的财，爹只求你好好建个小家，做个凡夫俗子，去做自己该做的，一切顺其自然，任其发展,平平安安地过日子就行了。”

姜维觉得,爹的这些话虽然很刺耳，但是实在。于是他点着头说：“爹这话说得很对，我早已到了男大当婚的年龄,家庭一定是要建的，但我不一定非要与李玲结婚才算建了家庭，这媳妇一定要我亲自找,天涯何处无方草！我就不信我找不到一个称心如意的媳妇。”

姜老汉实在忍不住了，他把祖宗传下来的、可以当成家法来用的长烟杆一磕，气乎乎的吼道：“不行！夜郎村的后生,婚姻大事都是由父母定的,这事既然大人已定下了,就别改了。维儿,爷爷还没死，你如果还当我是你爷的话，你就听爷爷这一次，别再气爷爷了好不好？就算是爷爷求你了好不好？爷爷真的不会害你的。”

爷爷的这席话来得太重了，在夜郎村素有孝子之称的姜德山,急忙走过去搀扶着姜老汉，又拍背又抹胸的给爹顺气。

王玉兰也急得直给姜维使眼神，并悄声说：“维儿，快去给你爷陪不是。你别犟了,爷说的话你听着就是。”

这个时候,姜维的心情偏偏糟到了极点，面对爷爷家长制的强硬口气，他心里不服,他不加思索地冲口说出一句更使姜老汉气得发抖的话：“爷爷，都什么年代了,想不到你还如此霸道、如此不可理喻、如此不珍惜你的孙子。爷,如果你真的这样用家族的权威来压我的话,我还真不把你当我的爷爷了！因为我心目中的爷爷是一个非常明事理的爷爷，他绝不是这个样子”

“你真要遭天打五雷轰的。”姜德山立即咆哮起来：“你这个畜牲,越来越不知天高地厚了，你把你爷爷的好心当成了驴肝肺。”

是的,此时姜德山对儿子的严厉指责,丝毫没有减轻姜老汉心中的怒火，他的尊严在这个家族里从来还没有如此地受到过挫折。只见他抖动着双手，突然往地下一跪，老泪横流地说道：“说得好，说得好,你真是爷爷的老祖宗，我这就给你磕头作辑烧高香。”

“天老爷哪，这是折寿延啊！”王玉兰边说边就奔过去与别的家人把姜老汉硬扶起来,向他说着宽慰的话。

殊不知姜老汉却来个以老卖老，无论家人咋个拉也拉不起他来，他仍声撕力竭的吼道：“我这老脸已经丢尽了,我今天就要以老卖老,这孽种如果不答应这桩婚事，我今天就是死也不会起来。"这明摆着就是夹持姜维的做法。

姜老汉这样一闹,使得整个屋内乱遭遭的，姜维只觉得头昏脑胀,心系紊乱,他实在呆不下去了，他轻蔑地看着地上正向他磕着响头的爷爷，赌气大声吼道：“别闹了，你们爱咋就咋。你就是让我现在结婚都成，行了吧！”

这话真灵，仿佛整个屋里的人一直都在等着听这句话似的。顿时，屋内安静极了，姜老汉也不再磕头了。他的眼神直直地盯着姜维，生怕孙子马上就会改变主意似的,他急忙说道：“好孙儿，这就对了，你本来就是个懂事的孩子，何必要弯弯环环的呢！德山，既然维儿答应了，晚上你就找个阴阳先生来,给他们瞧个黄道吉日，把维儿和玲儿的婚事尽快办了,听到没。”

姜维这一赌气财赌出了这样一个结果,一听爷爷要给他瞧日子结婚,他索性把气赌得更大,于是猛不丁他又爆出一个冷门，当即立断大声说道：“这日子不用瞧了,就定在国庆节，这是个好日子,我也要凑个热闹。”

其实,满屋的人都清楚，姜维要赶在国庆节结婚自有他的意思，因为江娅和汪来富也是定在国庆节结婚的。老人们虽然知道如此草率择日不妥，但能让姜维开口答应这门亲事已经很不容易了，既然姜维要选这个日子，老人们也不想拂他的意，他们生怕拗着姜维会再节外生枝，所以就只得顺了他了。

姜维结婚的日子,就这样在赌着气的氛围中定了下来。（未完待续）

（编辑：陈友云　审核：吉庆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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