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维江 || 一方水土（连载之五十九）

虽然夜郎村有五名回乡知青报名参军，但是经过第一关目测后，结果只有三个人参加正规的体检。区武装部的人说，夜郎村是三挑一的指标。

夜郎村参加正规体检的三人是，“汪来富、姜维和李扬，如果体检都能过关的话，明摆着的就是夜郎村权利与关系的较量了，而最占优势的当数汪来富，有人戏言他是一个只差穿上军装的兵了。是啊，抛开汪志和的层层关系不说，仅凭民兵连长封二毛的上下活动，汪来富就占了很大的优势。封二毛自与张明翠有了那层关系后，总想找机会再报答张明翠一下，也想利用这个机会讨好汪志和，所以说，封二毛是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的，他不止一次在汪志和跟前拍着胸脯打着保票，说来富当兵不成问题，说武装部长是和他穿一条裤子的人，汪志和当然在暗自得意。

然而，结果却不出乎人们的所料，汪来富和李扬均因体检不合格而被无情的刷了下来，全部过了关的就只有姜维一人，这就意味着姜维是夜郎村无可争议的而且是唯一的人选了。

封二毛急得火烧眉毛，一连三次找他的好得穿一条裤子的武装部长，求他去通融一下，让汪来富换下姜维。可这位老兄说他爱莫能助，并告诉他：“来富有严重的色盲症，这是当兵人的大忌。”封二毛无奈了，只得如实回去向汪志和复命。

没过多久，姜维的入伍通知书就送到了夜郎村。姜家上下无不欢天喜地，远亲近戚络绎不绝来姜家庆贺。毕竟，姜维将成为夜郎村解放以来第一位军人，说白了他是夜郎村的骄傲。

姜维能去当兵，这事让姜德山非常兴奋。因为他年轻时也曾做过几次当兵的梦，但均因种种原因未能如愿，儿子能去当兵，可以说是圆了两代人的一个当兵梦。再说，他也渴望儿子这次进军营，能好好改造一下世界观，提高政治觉悟，能意识到阶级立场的重要性，能主动断绝与江娅的婚姻关系。是啊！如果姜维能觉悟过来，凭他的文化功底，在部队一心一意求上进，几年下来弄个一官半职是不成问题的，只要升了官，只要有了觉悟，他就不信姜维会如此情有独衷地倾倒在江娅的石榴裙下？何况，几年下来，江娅在农村长成了大姑娘，不一定会等得到姜维退伍的那一天，按夜郎村的风俗：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姑娘到了二十岁还嫁不出去，那是做大人的脸上很不光彩的一件事。

姜维要去当兵了，江发财一家可谓是喜忧掺半，尤其是江发财和江娅，他们内心的波涛啊用翻江倒海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先说说江发财，他喜的是姜维可以从此走出小山村，跳出农门去大展宏图，干一番事业了。凭姜维的天资，将来的前途应该是无量的，江娅能跟上这样的郎君，他应该知足了，也应该好好的庆贺一番。但他忧虑的是，姜维从此远走高飞，会不会翅膀硬了，眼光高了，就会把仍在农村修地球的江娅给忘了，可以说姜维一走，江娅与他的婚姻关系就很玄，这难免就使江家处于两难的地步。是啊！江家命运叵测，江发财能吃得香睡得宁吗？他能不胡思乱想吗？再说江娅，虽然这些年来姜维对她的感情是诚挚而深厚的，但她想，这是在条件相等的情况下的爱啊！一旦恋人的环境变了，地位变了，他的心会不会变呢？况且这一去，两人远隔千山万水，时空把两人遥遥相隔，会不会把两人的心给隔生了？然而，无论如何，心爱的人要远走他乡，要去那么长一段时间，此时此刻，她不应想得太多，她必须要尽最大的心意为心上人做些事情。这些日子，她日以继夜的飞针走线，给姜维制作精致的鞋垫，她知道在部队训练是很伤脚的，软棉的鞋垫能起保护作用，她巴不得用这短短的日子，做出姜维几年够穿的鞋垫，他要让他时时垫着松软的鞋垫，在遥远的他乡时刻想着自己心爱的人。

耳闻目睹姜德山家这几天像过年一样的热闹的情景，汪志和浑身感到不自在。他整天无精打采，心里象打翻了五味瓶，横竖不是味道。这些日子，每当他看到姜德山红光满面的出现在各个场所的样子，他就仿佛看到了姜维那前程似锦、辉煌腾达的样子。再想想自家那不争气的儿子，他就会臆想着将来儿子会被姜维放在脚下踩来踩去的情景。真的，汪志和这位夜郎村的风云人物，他总觉得这些年来横直斗不过姜德山，比不过姜德山，就连养个儿子都没有他姜德山的优秀。是的，如果再让姜维出去混出个人模狗样回来，那汪家在夜郎村的日子还有什么活法？不行，这年头，无毒不丈夫，既然我家来富不能去当兵，他姜维也别想去，我非要改变这一事实不可。他反复苦思寞想后，终于想出了一条毒计。

要想借刀杀人，汪志和就只得去找封二毛。于是，为了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汪志和着趁夜深人静之际，鬼鬼祟祟来到封二毛的狗窝，把他弄醒后，他狠狠地说：“二毛，你心里清楚，你欠我什么债。明天我有件事情求你去办，只要这件事办好了，我们就算扯平了。你敢不敢去？”

封二毛巴之不得汪志和有事求他，他骨碌碌从狗窝里爬起，信誓旦旦地保证：“大哥，咱们是铁杆哥们，你有什么事需要兄弟去做，说一声就是，谈不上求不求的，只要小弟能办到，就是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你就吩咐吧！”

汪志和死死盯着封二毛的死鱼眼睛，说：“新兵明天就要到县城集中了，我逐摸来逐摸去，姜维的政审关肯定出了问题。为了向党和人民负责，你明天天一亮就得提前去县城，给武装部和征兵办打个招呼，把姜德山的社会关系和政治面貌仔细的全给抖露出来，特别是姜德山与江发财结亲的事要说得严重点，就说姜维只差与地主子女江娅同锅吃饭、同床睡觉了。如此的话，我想征兵办的人断然不敢征用一个社会关系不清白的人去当兵的。总之，只要达到这个目的就是你的功劳。我不是在和谁过不去，这是个立场问题，也是个觉悟问题，我们是在向上级负责，我相信你一定会把这件事办好的。”

封二毛一如猛然开窍了似的，他拍着脑壳说：“唉，你看我这熊人，前些日子只顾去为来富活动了，咋就没想到姜维的这些事呢？不过大哥你放一万个心，这事再好办不过了，我要办不好，回来给你磕三个响头。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现在赶路的好。”

汪志和赏识的就是封二毛这股侠肝义胆之气，只要给他点好处，他就会情愿替朋友两肋插刀的。他看看天色，欲擒故纵地说：“天色不好，你独身闯夜路挺危险的，还是天明再......"

封二毛的冲劲上来了，他套上脏兮兮的衣裤，说道：”什么鬼怪我都不怕，谁敢拦我的路我就废了他？再说这事紧早不紧晚，早办妥早安心。我准备先到区武装部，只要跟我那拜把一说，他一个电话到县武装部，这事就算天衣无逢了。”

汪志和顿时觉得封二毛这粗人也有心细的地方，看来再憨的人也会在斗争中学聪明的，以后对他得另眼相看，可不能小瞧他。见封二毛已经穿戴好，汪志和温和地拍了拍他的肩头说：“那好，你就现在上路吧！一切全拜托你了，我在家里等待你的好消息。”

二人悄悄出了门，月色下，汪志和再看一眼封二毛，觉得他那脏兮兮的黄军帽连帽叶都断得耷在额头上了，实在太伤大雅，他顿起恻隐之心，伸手把他的黄军帽取下丢进屋里，然后再摘下自己的黄军帽给他戴上说：“送给你了，只要以后多给我办点实事就成。”

封二毛感动得不知如何是好，那年月，有一顶像样的黄军帽是人足可以耀武扬威的。于是，封二毛使尽地点了点头，一转身就上了路，很快消失在夜幕之中。

汪志和仍伫立在村头，他得意地淫笑着，自言自语道：“哼，想当兵？得问问我汪志和乐不乐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