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阴，不知不觉地悄然流逝，岁月增长了，人的情感也在岁月的磨练中更加成熟，这是姜维这一代人所特有的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初二的下学期转眼又到，在这个学期中，江爱英最关注的就是梦男对姜维的情感了。好几次，在姜维去她家的候时，她发现他们的情感已超出了兄妹间的感情，尤其是梦男对姜维，那嗲声嗲气得呼唤真是让人感到肉麻，梦男只差没有摘下天上的星星与月亮去讨好姜维了。

江爱英再也坐不住了，为了江家的切身利益，她觉得很有必要去一趟夜郎村，很有必要把在这两个年轻人身上发生的事告诉江发财和水妹。

在一个秋高气爽的清晨，她悄俏对梦奇飞说明了自己的意思，然后背着梦男悄悄去了夜郎村。

到夜郎村的时候，天已黑了（江爱英从来都是这样，来夜郎村总是晚来早归，让社员群众们神不知鬼不觉）。恰巧，她正赶上了江家已端上桌的晚饭。江发财见大姐来了，高兴得孩子似的手舞足蹈起来，急忙拉过水妹，悄悄地对她说：“快去弄点好吃的来，大姐牛年马月难得来一趟，是稀客啊。姐，今晚我们要和你好好喝两杯——哎呀呀！我以为大姐你早把兄弟给忘了。”

江爱英也叹道：“兄弟，不是大姐把你给忘了，是如今这世道太乱啊！风风雨雨的，连皇亲国戚都不敢走，我们敢吗。我们都是被大帽子压着的人，不走反没事，一走啊怪事就来了。今天如不是我心里有急事，也不会这样偷偷摸摸来你家了——兄弟，看你的神情，近来过得还舒心吧！夜郎村是不是平静了一些了？”

菜上了桌，江发财便与大姐边吃边聊了起来，他续着姐的问语说：“哎，前几年我们的确被整得阴风惨惨的，但自那场洪灾爆发后，姜德山得了民心，他又掌了权，我们夜郎村的阶级斗争势头才被减弱下来。这两年，虽然我们的成分大些，但姜德山还是明里暗里护着咱的，汪志和这才不敢把我们怎么样。反正我们一不干坏事，二不搞破坏，凭的是自己挣工分吃饭，我和水妹每天参加集体劳动，每年分到的粮食也足够吃的。我想，只要姜德山不倒，我们就不用发愁，日子肯定是好过的。”

提到姜德山，江爱英就把话题转到实质问题上来了，她压低声音问：“江娅与姜维的婚事，姜德山如今的态度如何？近来有什么风言风语没有？”

江发财正想说什么，突然欲言又止。他立即想到了前次水妹的一句漏嘴话，害得江姜两家大难临头，被汪志和整得死去活来的事。他警觉地站起身，假装要上茅坑，围着房屋四周转了一圈，确信无事后，才返回屋中，放心地说道：“姜德山倒是没有直接对我和水妹说过什么，但有人嚼舌根说，姜德山有意想娶李孟益家的李玲给姜维做媳妇，说他们这是亲上加亲，说李玲就是生在姜家的，原本就应该是姜家的人，人家说这也是老天成就的缘份......，不过大姐你放一万个心，只要他姜德山没有名正言顺的理由来说服我，他姜德山就永远是我江发财的亲家，姜维就永远是江娅的姑爷。”

水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急忙扯了江发财一下，小声说道：“你小点声，好象你在和谁吼架呢。我听人家说，有人看见李玲给了姜维什么什么定情物，说还是姜德山代收的。我就怕姜维这孩子不懂事，乱送东西给李玲，要是李玲家也真收了姜维的东西那就糟了。”

江爱英听到这些说法，她此时再也吃不下东西了，她想：“难道姜维真是贾宝玉似人，是一个多情种？”联想起梦男与姜维的事，江爱英不禁问道：“姜维假期回夜郎村，他的言行反不反常？对江娅的态度有没有改变？”

水妹抢着答道：“没有没有，他每次回来，就象几十年没见江娅一样，好得了不得，好得跟一个人似的呢。”

江发财接着说：“不过我也看得出，维儿好象变得沉稳多了。他现在说话做事象个大人似的，与江娅接触很有分寸。”

水妹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多少有些忧心忡忡地说：“奇怪的是，以前江娅恨之入骨的汪来富，暑假里也常往咱家跑，还一个劲地讨好江娅。哎，我真不明白，原前娃娃们是互相仇视的，可人一大了，就忘了一切似的好了起来。”

江发财对这点倒不以为然，他说：“都是一个村的嘛，又在一堆读书，人都长大了，俗话说：同在异乡为异客，人在他乡是需互相帮助的，他们能不逐渐和好吗？娃娃是不记仇的。你没看见，汪来富与李玲、姜维不都互相说话，和好了吗？”

是的，正因为江娅与汪来富和好的原故，姜维、李玲、李扬自然而然的也

与他和好了。正如江发财所说的那样，娃娃是不记仇的，何况他们本来就没有血海深仇，纵然有些隔阂，那也是长辈和历史造成的。

江爱英的心乱了，她在沉思着该不该把梦男与姜维的关系告诉他们。但她明明就是专为此事而来的，不说能行吗。她直以为，姜维移情梦男，姜德山会与江发财发生异常情况的，但既然江娅、姜维仍正常相爱着，无疑姜维可能是在脚踏两只船，说难听点姜维在同时玩弄着一对峦生姐妹的感情。思忖半晌，江爱英还是觉得，应该给江发财和水妹打个预防针，因为梦男、江娅都是他们江家的骨肉，梦男与姜维的关系和江娅与姜维的关系其实是相等的，让他们知道这事会更好，至少可以让他们有个思想上的准备，万一孩子们的情感真正发生了改变，他们才不至于措手不及。于是，她表情严肃地说：“我有个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你们，这次就是专门为这事来的。”

见大姐表情如此严肃，江发财难免有些紧张起来，他直以为是江虹出了什么大事，否则，多年不走动的大姐，她无事是不会登江家的三宝殿的。

水妹也紧张地盯着江爱英，她连大气都不敢出。

江爱英再也不卖关子了，她轻言慢语地说：“姜维就读的那个重点中学，就在我家附近，他读的那个班，也正是梦男就学的那个斑，更巧的是姜维分的坐位，正好与梦男同桌。我也说不清这是什甚么样的缘分，仿佛是老天爷硬要把他们扯在一起似的，当梦男几月后津津乐道谈论起姜维的故事时，他们已经好得形同一人。当时我还以为是同名同姓的人，企图让梦男把他带到家去证实一下，可是待梦男把他带到家，当我真真切切见到那个与姜德山少年时长得一模一样的姜维时，我的心颤抖了，我不知该怎样理智的来处理他们的事。你们想，江娅、梦男都是江家的骨肉啊！我能重此薄彼吗？我不敢说他们爱得怎么样了，但照此发展下去，无论姜维爱的天平偏向谁，结果受伤害的一方仍是我们江家的骨肉！”

这简直是天方夜谈里的神话，江发财和水妹都听得惊呆了。他们老半天还回不过神来。江发财见大姐没有了下文，半晌才嗫嘘着问：“关键是姜维知不知道梦男是江娅的亲妹妹？梦男知不知道姜维是她亲姐姐江娅的天婚丈夫？”

江爱英看着大智若愚的兄弟，吼道：“废话，谁知道这些？谁敢把这些天机告诉这些涉世不深的孩子们，我给你们讲，这天机谁也不能泄露。”

水妹回过神来了，她的泪水倾刻间就在眼珠里转了起来，她嘀咕道：“咋会这样？这事咋整？我的老天爷啊”

江发财急得在屋内踱起步来，他沉思了好一会才说：“大姐，我觉得你是不是把问题看得太严重了。我想，姜维与梦男的关系很可能只是学生间的那种友情？你想，姜维与江娅从小青梅竹马，他们好了那么多年，那份情感是断断不会说丢就丢得下的。这些年，江娅与他没有丁点隔阂，虽然姜维他爹让他难堪过，但经过那么多风风雨雨的考验，不更证明姜维对江娅情有独衷吗？”

水妹却苦着脸说：“那要是真变了呢？江娅还活不活呀？她不气死才怪！”

江发财无奈地摇摇头，随后也想出一个笨拙的办法：“大姐，不这样，你干脆回去让梦男转学吧，只有把梦男与姜维搁开，时间一长，只要他们的感情不往纵深发展下去，我们就不会有这些担心了！”

江爱英沉思一会，摇着头说：“无缘无故让她转学，梦男是不会干的，学校也不会同意的。县城里没有第二所重点中学，我也不忍心断送梦男的前程，梦男虽然不是我的亲生女儿，但这些年我对她付出的心血，对她付出的感情早已超出了亲生女儿的范畴。况且，假如他们是在真正的恋爱，我们就是把他们的人分开了，他们的心也是分不开的呀！他们会想方设法来往的。”

无计可施，江发财只得摊着手问：“那怎么办？大姐你见多识广，一定是有好主意的，你就帮兄弟一把吧！”

水妹也走过去，急忙拉着大姐的手说：“对对，大姐，你快给我们拿个主意吧！我都快急死了。”

想来想去，江爱英终于想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她说：“如果姜维真爱梦男，对江家来说也不是一个坏事，我倒觉得是一个双保险。你们想，事情既然这样，反正她们姐妹二人要有一个做出牺牲，这是客观事实。首先，我希望姜维忠贞不二地爱的江娅，有始有终成为夫妻，这样无疑皆大欢喜。然而，从过去到现在，事实上姜德山一直在反对姜维娶江娅，原因是江家成分高，他怕姜维娶了江娅会影响姜维的前途，也怕影响他姜家将来的政治地位，所以，根本不排除他姜德山硬要姜维娶李玲的可能，闲言碎语是无风不起浪的，况且论本事论长相李玲也是很占优势的，从这个角度来讲，让梦男抓住姜维也不是坏事，至少姜德山不会认为梦男是地主家的女儿，他不会反对姜维与梦男恋爱，只要梦男与姜维结了婚，姜维最终仍是你家的女婿，江家的房产最终仍是江家的房产，只是换汤不换药罢了。”

水妹的眼泪刷刷的就掉了下来，她泣不成声地说：“这不苦了我的江娅了，她是一个多么好的孩子啊！”

江爱英忙安慰道：“弟妹，这只是我的两全起美的推断，完全是没有结论的，爱谁不爱谁，只有姜维心中清楚。我倒是希望他是个敢爱敢恨敢做敢为的血性男儿，能顶住各方面的压力，终身不喻的爱着江娅。如此，梦男再有魅力也把姜维抓不过去，这是最好不过的。但万一姜维真的爱上了梦男呢？倘若我们人为地把他们生生拆开，姜维又硬不娶江娅，那我们江家岂不鸡飞蛋打、连一点后路就没有了吗？”

其实江爱英也有点爱屋及乌，她确实太偏爱梦男了，加之姜维各个方面都很优秀，梦男又是那样的痴迷于姜维，她爱的天平当然就偏向了梦男，这才是她不忍拆开梦男与姜维的缘故。

聪明绝顶的江发财遇上这么棘手的事，他拧断胡须也想不出个妥善的办法。正如大姐所说，都是江家的骨肉，丢下哪头都不忍。不过他有点自信的是，姜维与江娅感情基础深厚，在他想来，就是天分地分他们都不会分的，加之他在夜郎村周旋加温，他想他最初的计划是不会落空的。罢了罢了，现在也不是下结论的时候，祸福都看孩子们的造化，随其自然，任其发展吧！于是，他冲江爱英点点头，算是默许了。

江爱英仍是一脸的严肃，她反复叮咛道：“无论何时何地何人，你们都不能泄露梦男与江娅的关系。否则，梦男的前途就完了，梦男一完，江家也就没有了指望。当然，以后如果到了非让她们姐妹相认不可时，再找个适当的机会告诉她们。”

江家的人是聪明的，江发财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大姐有时比他还聪明。

不错，江爱英在江家是个颇有心计的女人，解放初期，她知道江家要完蛋了，便神不知鬼不觉的跑到城里，通过亲戚关系介绍嫁给了梦奇飞，她一直隐瞒着自己的家庭成份。她在城中左右缝源，硬是凭她的三寸不烂之舌，博得左邻右舍对她的好感，躲过了文化大革命的灾难，也使小知识分子的丈夫没有挨批挨斗。否则，凭她的成份，梦男要想在城中稳定地生活下去是很难的，她之所以硬着心肠不与江家任何亲戚来往，她怕的就是会受牵连，怕有人知道她是夜郎村江地主的大女儿。（未完待续）

（编辑：陈友云　审核：吉庆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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