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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学良 || 恋鸟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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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22-05-19 17:15作者:吴学良来源:西南文学网网址:http://www.xnwenxue.com

普里什文在《一年四季》里写道:“人身上包含有自然界所有的因素,如果人愿意的话,他可以同他之外的一切生物产生共鸣。”无意间读到这句话时,对鸟眷念的那份情趣,在记忆里如雪片般飞来,竟久久地让我心意难平。


钟情于摄影,是从关注民族民间文化开始的。那时的想法很单纯,用文字叙述或描写的物象,若以插图相配便会有利于读者在阅读过程中有直观感,同时也可以为逐渐消亡的某些事物留下印记。可偶然里的一天中午,却让我在摄影题材上改变了观念,并从此沉入深渊,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生态主义保护者。


那个夏日阳光灿烂,热风从湿地掠过。午餐后有散步习惯的我,步出开始变得有些沉闷的办公室。来到一处林树之所,一群架“巨炮”的“打鸟人”正对准树枝间跳跃的鸟儿“嚓嚓嚓”按快门。鸟儿飞走后,他们回放着相机样片,查看收获交谈着拍摄心得,甚是喜悦。我凑近过去,看着放大样片上的鸟有钩喙,身有红黑黄绿紫等斑斓色彩,询问之后才知道它叫太阳鸟。摄影的目的是发现美,留住美,传播美。简单相识之后,他们毫不吝啬地把相机里存贮的其它鸟片回放给我看,解说着鸟名,介绍着鸟的生活习性。我从来没有见识过这么多鸟,更没见识过这些鸟的羽毛色彩竟然那么缤纷,翔姿竟然那么优雅!分享着他们喜悦的同时,我心绪也有一丝丝失落。因为,我购置的摄影器材原本是用来记录一般物象的,不可能凭借手里现有设备去追求鸟类摄影,更别说达到他们的拍摄效果,心有不甘之余却又无可奈何。


或许是受此影响,尽管知道自己无法拍出他们的水平,可在闲暇外出拍摄花与人像等时,偶然间还是会寻着鸟儿的叫声,寻着鸟儿飞过的身影去追拍,每逢拍到一些色彩与众不同的鸟片时,这让我高兴不已。而在一次拍到全身浅蓝的铜蓝鹟后,我的注意力开始位移;风景、鲜花、人像不再成为我的关注点,检索鸟类图片、阅读鸟类知识变成了我的挚爱。拍到不知名的鸟就去查,或在鸟类生态摄影群里请教。时间一长,拍摄同一种鸟在不同花卉上的觅食或寻欢,不同的鸟在同一种花卉上的争食或缠斗,在鸟经常出没的地方播放鸟叫声用水果、食物引诱鸟儿前来享用供我拍摄,变成了我乐不乏彼的追求。几年里,为了把鸟得更加鲜活,我更换了相机,添置了增倍镜,购买了600mm的打鸟巨炮,不再因设备简陋刻意远离那些久经沙场、经验丰富的打鸟人,而是融入了这个群体,获知了更多关于蹲守拍摄新种鸟类的信息与经验;几年里,我自己也发现自己在拍摄鸟类上有了不小进步,前后拍摄了数十种鸟类不说,有时听着鸟叫声,看着鸟过的身影,我也能大致判断出它们是何种鸟类,判断出我拍到过没有等。自此,打鸟(行话,拍鸟。)成为了我余业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我也逐渐成为了“鸟人”(行话,拍鸟之人)。


业余生活里,伴随着“打鸟”时间的不断增长,我越来越发现鸟类是我们这个世界最美、最灵动的物。特别是那些拳头般大小的鸟类,彼此间除了靠喙、爪、体型等来体现微弱差异之外,更主要的是靠头上羽冠、身体覆羽和尾形,以及羽毛色彩和分布搭配相区分。就羽毛造型和色彩搭配而言,自然进化绝对是它们成为最卓越美容师的动力,这种认识导致我时常感叹:纵然是人类社会里最卓越的美容师、服装设计师,在面对鸟类羽冠造型和覆羽色彩搭配时定然会自叹不如。鸟类在这些方面的卓异表现,可谓堪称绝唱!

以羽冠而言,戴胜鸟那犹如年轻人喜欢剪理的杀马特式样,黄喉鹀那像绒线帽微微隆起的缓丘貌,红耳鹎仿佛被打过发胶似的尖尖耸冠无不令人难忘······以体羽色彩而言,大拟啄木鸟、太阳鸟、红山椒、灰背山椒、蓝翡翠、红梅花雀等的绝妙搭配也会让人记忆犹新······以鸟的翔姿而言,被称为鸟中小凤凰的紫冠寿带飞出的回环弧线,红嘴蓝鹊滑翔的身姿,雁阵在天空排出的“人”字,黒翅长脚鹬在滩涂站立的优雅造型,莫不让人惊叹不已······可以说,每一种鸟类都因其自身独异的特点而让人类莫名惊诧。甚至,有时我会感受到:且莫说人类在大自然的伟力面前显得何等渺小,就连面对自然界中这些鸟类群体所带来的美轮美奂之美时,也会自叹不如。或许,这也是仿生学出现的最直接原因。


沉溺于打鸟,就经常会出没于鸟塘(行话,鸟类经常出没的地方),蹲守于鸟塘。酷爱拍摄鸟们在沐浴后飞回来时的湿漉漉样子,拍摄它们用喙梳理羽毛时的萌态,常常也会为此忍俊不住,不失笑。打鸟是一件苦差事。春来鸟意多情,尚为容易一些;其他季节打鸟,纵是以声、以食相诱,也会颇为耗精费神,数小时拍不到几张像样的鸟片也是常事。有时,还得靠用游击战的办法,能有机会压下快门,那已是一种运气。所以,外出时机不离身,运气、武器加手气就成了沉溺于此间的代价和无奈。我就是在这样的习惯下,在罗甸拍到红山椒、红耳鹎、仙蓝翁,在纳雍拍到黑枕黄鹂、松鸦、黄嘴蓝鹊和金青鸟的。


沉溺于打鸟,让我变成了一个鸟类生态保护者。每逢看到那些影响和伤害鸟类生活的行为时,我都会毫不顾及情面地站出来劝说或忠告,都会站出来宣传鸟类生态对人类生活的重要性。在一个山体公园,目睹几个小学生寻着铜蓝鹟哺雏出入,去掏鸟窝的行径,我说鸟也是有生命的,也是有感情的,伤害幼鸟母鸟会心,正如你们受到欺负,你们母亲会难过一样;而且,学校也不允许你们这样做,更何况你们拿回去也养不活,又何必要伤害几条小生命呢?人心都是肉长的。最终,他们在我的劝说里放弃了自己的不良行为。一次,在春天百花斗艳的时候出去踏青,翻越几重小山后,在这个山体公园的山顶凉亭和廊道里小歇。暖风吹来,花香扑鼻,鸟叫声叽叽喳喳不绝于耳。其中伴杂着一种急切的、如雏鸟饥饿的鸣叫声引起了我的关切。此时,我脑海里浮现出摄友们拍摄的雏鸟在巢惺忪着眼,张开嘴嗷嗷待哺的萌萌画面。我也想捕捉这样的镜头,便朝着这声音寻去。牵手扯衣的灌木丛在冲锋衣上划出轻响,让我在生厌的同时又不得不小心翼翼。好不容易接近声源地,低头望去但见树丛下不规则地有东西盘成一圈,如幼童骑行单车轮胎那么大小,深蓝色表面散布着黑黄的斑斑点点。蛇!我顿时心里一惊,全身打了一个冷战。在它昂首一伸一缩吐着猩红的信子里,我慌忙原路退回。廊道上有人三三两两过来,我告诉他们前面灌木丛里有蛇要吃小鸟。或许,这引起了他们的好奇,让我带他们过去。可当我们在相距前后三分钟的时间里来到原发地时,蛇已经无影无踪。我不知道是否是因为我的发现惊走了蛇,还是蛇因为其他的缘故离开了这里,反正值得庆幸的是雏鸟的声音依旧鸣唤,显然没有葬身蛇腹,这便是最好的结果;而对于我这个以打鸟为主要题材的行摄者来说,这无疑也是最好的结局。又一次,外出去一个食用菌基地采风,这里因生产规模大,运送生产材料都是用铲车。铲车前面有一个巴掌大的方孔,偷懒的母鸟便在里面筑巢育雏。刚出生的雏鸟叫声从方孔里传来,一群人出于好奇,上前围观雏鸟眷窝的情状。有些同伴知道我爱打鸟,就问这是什么鸟儿。我说:刚出生的鸟没有羽毛,都一个样没法辨认,要等到母鸟出入才知道这是什么鸟类。鸟把巢筑在这里,开铲车的师傅不能因此而不工作。铲车东奔西走,南去北来,一只成鸟跟随着铲车忽上忽下地飞,鸣叫着不即不离。见此情形,我告诉大家小鸟是北红尾鸲。铲车师傅说:大家看过了就不要围着,母鸟长时间都守候在铲车附近,不要影响它们的生活。我也附和着说:看过后都离开吧,鸟类也需要清净,不要再去打扰了。类似情形再次发生在我生活里时,我竟然莫名其妙地联想,是不是因为我的善意被鸟类感知到,它才会于夜晚栖息于我的阳台。


阳台不大,十几个平方,钢构彩钢瓦覆顶。发现有鸟栖息于此,是源于两个原因:一是白天有北红尾鸲雌鸟在绿植边翩翩飞舞;是阳台地砖上长期有成堆鸟粪存在。阳台和书房相连,书房门需经阳台进出,这是一个独立的所在。为了通风,门长期开着,除非进书房找书,一般我是不常去那里的。有一天,我突然过去时,慌不择路的只小鸟窜入书房,在里面东奔西突,竟然不知道从门出去,反而对着关闭的玻璃窗折腾,翅膀撕裂空气的声音不绝于耳。为了不给这只鸟带来恐惧,我走到窗前,推开玻璃窗,让它从容振翅而出。也许是它感受到我的善意,就前来钢梁上夜宿。我一直很是奇怪,都已经秋末了,它既不在钢梁上筑巢,也不在书房里找个角落安家。按理说,书房为了防潮,门长期是开着的,屋里衣柜门、书柜门也是开着的,在里面的某个角落找一个地方落脚,我也不一定知道,自然也打扰不了它。反而是我在不经意间发现它夜宿于钢梁之后,于心不忍就找了一个装酒的包装纸盒,用电线固定在它经常歇脚的钢梁上,寄希望于它能自己进去避寒。最初的两晚,我会留意它是否会进去;后来发现它不领情,也就不再去管它了,任由它自己做主也罢。


晚上,有时我会开灯去阳台上找东西,它也不动声色地睁着眼一动不动;我扫阳台上的落叶时,它也依然我行我素。最夸张的是有时我在夜晚换盆种花,担心它会受到惊吓振翅飞走,重新找落脚之地。可我的担心仍属多余,我做我的,似乎与它毫不相干。这让我很是意外,这只鸟是不是已经彻底地感受到了我的善意?如是一来,我便更加小心,更加束缚自己,不到万不得已,夜晚尽可能不去阳台弄出丁点动静。我祈盼着它能一直呆下去,在明年春天的时候,能够自己衔来草绒在我为它搭建的简陋避风盒里彻底安家,在里面孕育新的生命。我想,到那时我需要做的就是在阳台上置放一些食物,为它减少育雏的辛劳。


如是心肠,绝非一时的冲动之举。


与公干无牵连以后,每晚饭后散步成为了生活不可缺或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初冬一个夜幕降临的日子,我走进邻近的废墟,隔着正在枯萎的草丛,听到“叽、叽、叽”的鸣叫声此起彼伏。凭着多年来积累的关于鸟的经验,我断定这是迁徙的灰头麦鸡发出的。夜凉如水,它们的哀鸣引起了我的关注,我很想知道它们是怎么栖息的,是在草丛里吗?沿着鸟鸣的声线,我看到一群灰头麦鸡密密麻麻地站在无精打采的霓虹灯下的残地上,丝毫没有想去避风之处的意思。可能是感觉到我的到来,它们慌乱地移动着脚步,想躲避我。见此情形,我赶紧离开,不去惊扰它们。一路上,我一直在想:它们为何不去找一个避风港,安安心心地渡过慢慢长夜?这成了我的牵挂。这一夜,疑问伴着我难以安眠,正如我在一条水沟里发现一只小白鹭尸横水体一样,那种揪心难以名状。


爱鸟、打鸟、惜鸟、护鸟。这大自然里的鸟类生态直接影响到人世间。出于对鸟类的热爱,它让我的心变得更加善良和纯净,也让我更加珍惜自然;或许,道法自然里的“天人合一”理念,就是在这种无声无息里被感悟的,由此,也才有如是一篇恋鸟词。



作者简历:吴学良,19656月生,汉族,贵州水城人。中国作协会员、中国民协会员,贵州省作家协会全委会委员,贵州省文艺评论家协会原副主席,曾任六盘水市文联副主席。于《四川文学》《山花》《北方文学》《延安文学》《雪莲》《金沙江》《杉乡文学》《夜郎文学》《瀚海潮》《意林文汇》《中国西部散文选刊》《中国散文家》《华夏散文》《贵州作家》《贵州文学》等发表散文20余万字,作品入选《新中国散文典藏》《中国西部散文百家》《中国西部散文精华》等选本,著有文学、文学理论研究、文化学等二十余部。


(编辑审核:赵开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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