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林香 || 山村里的小“牛队长”

“啾——”随着小“牛队长”一声清脆的口哨声，打破了小山村黎明前的沉寂。这时候，天空中刚露出一抹鱼肚白。“放牛咯！”“出早牛咯！”牛队长的嗓门真大啊，于是山村里的小放牛娃们不得不被父母从暖和的被窝里揪出来，揉揉还没有睡醒的眼眼，很不情愿地赶着自家的牛羊，在大人的嘱咐声中，跟着小“牛队长”出发了。

你可别小瞧山村里的这个小“牛队长”哦，他虽然也是个孩子，比我们大不了几岁，却在这群放牛娃中享有绝对的权威，我们都必须服从他的安排。“牛队长”可不是每个人都能当的，它要求具有较强的组织能力。因为在我们放牧的牲畜中：牛喜欢在山中吃树叶和山草，粗枝大叶、风卷残叶般快速地把草吞进胃里，然后利用休息的时候慢慢地消化；而马则喜欢踏着松软的绿草地慢慢地品尝鲜嫩的绿草；羊群则是满山乱串，翻山越岭不在话下。而我们每个放牛娃都是既放牛，又放马，还放有数量不等的羊群。这时候，就是小“牛队长”发挥他才能的时候了，他将所有的放牛娃根据牲畜的特性分成几个组：一组放牛，一组放马。而他自己呢？则选择跑得最快，最难搞定的羊群。

在长期的放牧中，“牛队长”掌握了各种牲畜的习性，比如他知道羊群特别爱盐，他就每天用一个装二锅头酒瓶洗干净，装上满满一瓶盐水，放羊的时候看到羊群跑远了，他便不慌不忙地拿出盐水瓶，找一处草鲜嫩的地方，扯开嗓门大声叫唤：“咩——咩——”羊群便三三两两地聚拢来，他就将盐水洒在这些嫩草上，羊群就这样吃上了美美的“盐水拌嫩草了”。久而久之 ，羊群只要一听见他的叫唤，不论跑得有多远，都会迅速地撒着欢叫唤着跑到他跟前享受“美餐”。我刚刚加入这个群体的时候，简直看呆了。“太有智慧了！”我不仅感叹道。

年仅九岁的我在放牛娃中最小，刚刚加入他们的群体，对地形又不熟，小“牛队长”对我还比较照顾，就把我分配到草坪上放马。并且告诉我：必须爱每一匹马，和它们叫交朋友。利用空闲时间，他还训练我学习骑马。他说马是放牛娃的交通工具，骑马是每一个放牛娃必备的一项技术。因为我们每天都翻山越岭，走的路非常多，长久下来，脚都磨破了。

我开始学习骑马的时候，马怎么也不配合，还没有骑上去，便被摔了个四脚朝天疼得我直抹眼泪。这时候，我看见小“牛队长”手里拿着一把青草走了过来，轻轻地抚摸马的身子，低头对着马的耳朵说了一会儿话，再把手里的青草递到了马嘴边，然后告诉我：“上来吧，它不会摔你了。”果然，这次我成功地骑上了马背。“抬头挺胸！向前看！抓紧马鬃毛…….”这时候的小“牛队长”像不像一个优秀的教练员？很有才吧？在他严格的训练下，我学会了骑马，成了一个真正的放牛娃。从此，开启了我三年的放牧生涯。

我们放牛最好的去处是一个叫锅圈岩的地方，这个地方四面的青山环绕着一大片绿油油的大草坪，青山脚下还流淌着清澈的小溪。牛羊吃饱了，还可以喝上甜甜的溪水。我们呢，则可以惬意地躺在草地上，看着蓝蓝的天空中自由飞翔的鸟儿，幻想着山外的世界。或者品尝着一些野果哼着歌谣做着我们喜欢的游戏。

但是，来这个地方放牧的可不是只有我们村的孩子，锅圈岩这个地方是三个村庄的交界处，曾经三个村庄的人都说这片土地属于他们，还因为这样闹上了法庭，而且各举出很多例子来证明这片土地属于他们村庄。最后政府出面调解：这片土地谁都不属于，谁也不准种，用来放牧吧。就这样，留下了这片美丽的土地，成了我们童年生活的又一个乐园，为我们苦涩的放牧生涯增添了一缕阳光。

因为这个地方是三个村庄的交界处，所以，三个村庄的放牛娃都会赶着牲畜来这里放牧。几个村庄的牲畜混在一起不好管理，还容易弄错或者弄丢牛羊。因此，几个“牛队长”便商量出一个解决的办法：对山歌比赛，输的一方撤退，赢的一方留在这片美丽的土地上放牧。有一次我们和另外一个村庄的放牛娃进行的山歌比赛非常激烈，而且眼看我们快要败下阵来，今天将失去在这片美丽的草坪上遐想的机会。这时候，我们的小“牛队长”着急了，甚至有些气急败坏，冲我吼道：“你这个洋学生是怎么当的？只有你上过学喝过墨水的，怎么屁都放不了一个？！”“啊？我……学校老师可没有教这个，我……”“没出息！想！赶紧给我编几个山歌出来！”被他一激之下我便想起了我在学校里背的古诗，我就将在学校背会的和山歌一样是七言四句的古诗一股脑全背出来，“牛队长”也不管放牛娃们懂不懂，就让他们按山歌的曲调唱起了李白、杜甫、白居易这些大诗人的七言诗。我想：这些伟大的诗人要是知道他们千古名作在这里以这样的方式被传唱，大概被气“活”了吧？哎…….那边的孩子们由于没有人上过学，一听我们唱的“山歌”傻眼了，自然也就敗了下来，耷拉着脑袋赶着他们的牛羊走了。就这样，我们留下来享受这片属于我们的乐园了。

这件事过后，“牛队长”便让我每天都教这些放牛娃背古诗，以备下次山歌比赛。其实，我只是一个小学三年级的辍学生，也不会背几首古诗啊。逼得我不得不回家重新拿起了书本，背起了新的古诗。同时，小“牛队长”还问我会不会背乘法口诀，他说，他们不会背乘法口诀赶场的时候，算错账经常吃亏。我说会呀!他立刻两眼放光，说太好了，便让我教放牛娃们背起了乘法口诀：“一一得一、一二得二…….”从此，放牛娃们背诵乘法口诀的声音代替了山歌，响彻了整个山谷，同时，这里，也传唱着山里放牛娃求知的欲望………

几十年过去了，我经常在梦里见到这些童年的伙伴。我忘不了那片给我的童年带来欢乐和痛苦的土地，也忘不了那个山村里的小“牛队长”......我想，以他管理才能如果他能上大学，今天大概会是一个了不起的企业家吧？还有那些被称为“山歌王”的小放牛娃们，你们都还好吗？………

作者简历：卢林香，1973年生于贵州六盘水一个小山村，1995年毕业于六盘水师范学校， 现在是贵州六盘水市钟山区第五小学的一名语文教师，业余爱好写作。

（编辑审核：陈友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