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方承璋简直把肠子都悔青了，但他不是为没有坦白交代后悔，他在心中暗道：“于秀竹啊于秀竹，我猜你肯定是为了丽英，让公安局的人从这方面突破了心理防线。早知道会出现这种局面，还不如在刚被抓住时就来个假交待，诱使丁一伦他们去开启藏东西的地洞。如果他们在打开地洞洞口时稍有松懈，咱们就向他们发起突然袭击，完全有可能在手榴弹引爆地洞中炸药的瞬间冲出屋外逃走。即使无法逃掉，最起码也能与丁一伦他们同归于尽。咳！现在一切都完了。”

丁一伦看了看方承璋的表情，对他说道：“怎么样？后悔了吧？！”

方承璋平时的温文雅尔一扫而光，他目露凶光，咬牙切齿地大喊大叫道：“我是很后悔，后悔没有炸死你们这帮共匪！丁一伦，你别得意，蒋委员长很快就会带领国军打回来，到时候你们会被杀得干干净净！打倒共产党！……”

丁一伦见方承璋不停地高呼反动口号，根本无法进行审讯，就让人把他押下去暂时关起来。他心里明白，方承璋作为“息烽反共站”站长，知道的和掌握的机密要远远超过于秀竹，如果能让他彻底交待，对公安局将来的工作会有很大好处。他根据方承璋目前的表现，知道按正常的方式进行审讯，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最恰当的办法还是找于秀竹和方丽英帮助做工作。于是，他找来她们母女俩，对她们讲了自己的想法，二人表示明白后，就让人去带方承璋。

方承璋被再次押上来后，一见到丁一伦等人就破口大骂。丁一伦见此情形，摆了一下手，示意另外的人将于秀竹和方丽英带上来与方承璋会面。

于秀竹知道要想劝反方承璋，是很难的，但是为了自己的家庭，也为了方承璋本人，她还是要作一次努力。她见到方承璋后，稳了稳神，柔声对狂喊大叫的方承璋说道：“承璋，你别动怒，我觉得丁局长说得很对，不论是从国家前途和民族大义方面来讲，还是从我们的自身考虑，都应该走坦白从宽的路。其实不用我说，你自己也明白，共产党的所作所为，确实比咱们国民党得人心。”

方承璋一听，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他用戴着手铐的手指着于秀竹大骂：“你简直是在胡说八道！是在放屁！你这个软骨头，没用的东西，这么快就当了叛徒！你怎么对得起党国对你多年的培养教育？”

于秀竹一听，知道方承璋已铁了心，怎么劝都没有用，就摇了摇头，退在一边，暗暗叹起气来。

方丽英从来没有见过父亲方承璋的这副凶相，一下子把想好的词儿都忘了。她想到父亲再这么下去将会受到严惩，忍不住真情流露，含着满眼的泪水对方承璋说：“爸爸，您就别固执了，还是听妈妈的话，走坦白从宽的路吧。那样一来，咱们一家还有团圆的日子，我也好有机会孝敬您呀！”

方承璋听到方丽英的话后，看了方丽英几眼，满目凶光变得柔和起来，他强自微微一笑，对方丽英说：“好孩子，大人的事你不懂，就别在这里跟着瞎掺合了。”

“爸爸，我不是小孩子了，我想问您一句话，难道您真的连我也不管了吗？”

方承璋苦笑道：“丽英，不是爸爸不想管你，是没有办法管了。你要是爸爸的好孩子，就听爸爸的话，好好读书，以后争取当个科学家，实在不行，做个社会闲人也可以，千万别参加这个党那个党的搞政治。”他怕再说下去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从而动摇自己的信念，就把牙一咬，对着丁一伦大喊大叫道：“丁一伦，你别以为把我女儿丽英叫来就能打动我！你用的这种伎俩只能对付于秀竹，对我根本起不到任何作用！你就死了心吧！”说完，他又高呼起反动口号来。

丁一伦暗自摇了摇头，知道暂时无法对方承璋进行审讯，就让人把方承璋和于秀竹押下去，又让文飞凤把在一边哭泣的方丽英带下去安慰，随后与龙乐丰他们研究起新的审讯方法来。

此后几天，公安局又对方承璋进行了多次审讯，见他毫无悔改迹象，而且在看守所里也高呼反动口号，就根据他和于秀竹所犯罪行及被捕后的认罪态度，按有关规定报请上级同意后，对方承璋判处死刑，执行了枪决；对于秀竹判处有期徒刑两年。几个月后，因为表现好，改为监外执行。

中共息烽县委对公安局能够及时破获“息烽反共站”这一特务组织，确保了国庆安全一事给予高度评价，同时要求他们再接再厉，尽快抓获“息烽反共站”漏网的另外两名成员邓开良和李金凤，彻底消除隐患。

邓开良和李金凤早已销声匿迹，丁一伦深知抓获他们的难度。为了尽快完成这一任务，就将全局民警召集在一起，专门讨论这件事。

马青山首先发言：“完成抓获邓开良和李金凤任务，难就难在无法发现他们的踪迹。我个人认为，邓开良和李金凤可能已经离开了息烽，所以，暂时发现不了他们。”

丁一伦问：“理由呢？”

马青山说：“我认为，去年邓开良和李金凤在刺竹山战斗中漏网后，就再也没有人发现过他们的踪迹了。现在群众已经发动起来，如果他俩仍在息烽，就算躲在人迹罕至的深山密林里，也不会一点儿音讯都没有，因为他们也需要维持生活的必须品，不可能一次也没有在人前出现过。”

丁一伦问：“青山，你对他俩不给方承璋和于秀竹回电一事是怎么理解的？”

“在这件事上，我的看法跟于秀竹的看法有点儿相象。一个可能是他们逃跑时为了躲藏方便，没把收发报机带在身边。另一个可能是收发报机坏了无法使用，所以收不到指令。否则，不可能对方承璋许诺的可以送他们去台湾或外国这样的‘美事’都不动心。”

龙乐丰问：“你们说会不会有这种可能，他俩想长期隐蔽保命，从此不想再干反共反人民的活动了呢？”

马青山坚决地摇了摇头，说：“从咱们过去了解和掌握的情况，以及从于秀竹的交待来分析，邓开良是个血债累累、恶贯满盈的人，他应该知道自己被抓到后肯定要被判处死刑，所以不会轻易放下等待蒋介石“反攻大陆”的美梦。李金凤则是一个受过严格训练、对国民党忠心耿耿的军统特务。要他们放弃反共反人民的立场，是绝对不可能的。”

丁一伦收集到了不同意见，综合考虑了一下，对大家说道：“从全国形势看，如果邓开良和李金凤没有逃到境外，也很难在外地长期立足。这里虽然有不少人认识他们，对他们不利，但他们也对这里的环境比较熟悉，躲藏起来要比在外地容易。而且他们要在这里等待上峰的指示。为了尽快找到他们的下落，咱们‘三管齐下’，一要进一步发动群众，通过群众发现他们的踪影；二是用缴获的密码和于秀竹交待的发报手法，定时向他俩发报，看能不能有所收获；三是把这一情况报告给省公安厅，由省厅出面，向全国各地发出通缉令，即使他们躲在外地，最终也难逃出人民的法网。”随后，他给大家布置了任务。

这天，丁一伦正在办公室思考着下步工作，见马青山走进来，即笑着说道：“青山，我正准备把你和龙乐丰找来，再好好研究一下如何才能尽快抓获邓开良和李金凤的事，没想到你自己来了。”说完，他忽然“咦”的一声，盯着马青山的脸看了看，问道：“青山，你来找我是有别的事吧？”

马青山的脸“腾”的一下变得通红，他用手挠了挠头皮，嘴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来。

丁一伦自打认识马青山以来，从未见他露出过这种表情，忙惊诧地问：“青山，是什么事让你这么难以开口啊？”

马青山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纸，递给丁一伦，红着脸说：“丁局长，您看看就明白了。”

丁一伦莫名其妙地把纸打开，见是的一份结婚申请书，上面写着马青山准备与县政府办公室的秘书王秋英结婚的申请。

息烽县公安局的人都和王秋英熟悉，均认为这是一个很不错的人，如果拿她跟文飞凤或林春芝相比，虽然在长相上稍有不如，但综合素质并不比二人逊色。丁一伦看完申请书后，用手指着马青山说道：“好小子，真有你的！快说说，你们是什么时候好上的？我怎么一点儿风声都没有听到？”

马青山见事说已开，话就变得流利起来，他笑着说：“丁局长，我和王秋英确定关系有几个月了，我觉得此事用不着张扬，再加上您的工作太忙，就没有向您汇报。本来我们想在元旦或春节期间结婚，但考虑到越是节假日我们的工作就越忙，就决定把婚期提前了。”他看了看丁一伦，又说：“丁局长，我也知道在没有完成抓获邓开良和李金凤的任务之前，提出结婚的事有些不大对头，您要是觉得不合适，就不要给我签字了。”

丁一伦说：“青山，工作要干，婚也要结，咱们是革命者，不是‘苦行僧’。说内心话，你能和王秋英结婚，是一件大好事，咱们的工作就是再忙，我也要给你签这个字。要是条件允许，还要好好庆祝一下，把婚礼办得热热闹闹的。”说完，拿起笔来，郑重其事地在结婚申请书上签上了“同意结婚”几个字，并认真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马青山接过申请书，折好后放在衣服口袋里，说道：“丁局长，我想给您提个建议，不知道行不行？”

“什么建议呀？”

“我觉得你也该趁早拿定主意，把婚事定下来了。”

“马青山，你自己的事刚有了‘一撇’，还是先抓紧时间把那‘一捺’写完，再管别人的事吧。”

马青山十分认真地说：“丁局长，我说的话您别不往心里去，因为您的婚事不仅仅是您自己的事，也与其他同志息息相关。”

“马青山，你就别危言耸听了，你倒是说说看，我的婚事关别人什么事了？”

“我不知道您是故意装糊涂还是真的不明白，反正我是看的清清楚楚，文飞凤和林春芝都在真心实意地深深爱着您，此种情况下，您不及早从她们中间挑一个，让两个人都在苦等苦盼，不是在害人家吗？说内心话，文飞凤和林春芝都是十分难得的好女人，无论谁娶到她们，都是一种很大的福气！不信您随便找一个人问问，局里的男同志谁不想同她们中的一个结婚？不瞒您说，我就是看到没有希望后，才和王秋英好上的。”

丁一伦听罢马青山这番话，心里不由自住地翻起了巨浪。他在心中暗道：“青山说得对，是该早点儿把这件事定下来。但……”

马青山已经看透了丁一伦的心思，他微微一笑，颇有同感地说：“丁局长，她们两个的确是各有千秋，根本无法区分哪个更好。”

丁一伦摇了摇头。

“丁局长，这个问题太难了！我真的没有这个能力回答。但我敢保证，您随便和哪个结婚都错不了！都会得到终身幸福！因为文飞凤和林春芝都算得上‘人中之凤’，都是‘上上人选’。您考虑清楚后就赶紧定下来，免得误人误己。”

马青山走后，丁一伦一个人坐在桌前认真考虑起这件事来。他刚一动念考虑，文飞凤那娇美而单纯的笑容就浮现在他的脑海里。他已经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想着想着，他的思绪就与目前的形式联系起来。他想：在漏网的遗匪还没抓住之前，整个息烽都会处在危险之中，包括他们公安人员。敌人说不定在什么时候就会进行疯狂的反扑，或者来个“鱼死网破”般的报复。那么，公安人员无疑也是他们眼中要报复的重要对象，因为造成他们孤立无援的局面是公安局在第一线战斗的结果。他这个公安局长，更是他们的“眼中钉”了。如果万一自己有什么不测，且不是害苦了自己心爱的人一辈子？罢了罢了！还是清剿完遗匪再说吧。

三天后，马青山和王秋英的婚礼在公安局的会议室举行。公安局除了值班的民警外，都赶到会议室祝贺，县政府办公室主任蔡久鸣和县政府的部分工作人员也来参加婚礼。史廷柱和文飞凤分别担任婚礼的男女主持人。他俩宣布婚礼开始后，即指挥着鸣放鞭炮、新婚夫妇向墙上贴着的毛泽东主席画像和来宾行鞠躬礼、夫妻互相行礼，请丁一伦和蔡久鸣分别代表男女方单位讲话和祝贺。当文飞凤让马青山和王秋英介绍恋爱经过时，二人在大家热烈掌声中吞吞吐吐讲了一番，大家见到他们羞涩的窘态，觉得十分好笑，当即报以更加热烈的掌声，二人脸上顿时布满了幸福的红云。过了片刻，史廷柱将早就准备好的一条长板凳放到会议室中间，用细麻绳拴上一个苹果悬在上空，让马青山和王秋英站在板凳上去咬，并给他们作出规定，只能动嘴，不能动手。二人站在板凳上，需互相搀扶才能站稳，苹果在他们嘴边滴溜溜乱转，一个人根本无法下口。他们知道不咬着苹果是过不了关的，就互相使个眼色，共同用嘴顶住苹果咬起来，史廷柱趁他俩不备，将拴着苹果的麻绳猛的往上一拉，二人的嘴就紧紧地贴在了一起，现场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

十一月初，息烽县的土地改革工作顺利结束，封建土地制度终于被连根铲除。同月九日，上级有关部门根据新的形势做出决定，县委书记余伟民率工作队返回原单位工作，继任县委书记的林光忠同时到任。

林光忠又是一个在革命队伍中久经考验的人，他天生头脑机智，为人果敢。历经的各种形式让他养成了遇事冷静、考虑问题周全的性格。他是文化功底较好，勤奋好学的人。在随军南下途中，他曾寻找一切机会向地方上的同志和能够接触到的专家学习经济建设、行政管理等方面的知识。所以在短短的时间内就成为了一名能军能民的多面手。鉴于他的能力全面，上级考虑到建国初期及今后的工作将从以对敌斗争为主，逐步转变为以经济建设为主的情况，做出了由他接替余伟民的决定。

极其复杂的形势在眼前，自己又是初来乍到，很多情况不了解，今后的困难是可以想象的。林光忠深深懂得，目前情况下，只有搞好社会治安，才能为即将进行的经济建设提供有力的保障。因此，在对接完工作，与各科局及乡镇主要领导见过面会后，他专门把丁一伦留下，仔细询问起息烽当前的社会治安状况来。

丁一伦先向林光忠汇报了公安局正在采取的进一步稳定社会治安的办法，以及尽快抓获邓开良和李金凤的各种措施，即请林光中作出新的指示。

林光忠到息烽上任前，已经听到过丁一伦的很多英勇善战、克敌制胜的事迹，在短短的接触过程中，他觉得果然名不虚传。有这样的人配合工作，哪还有什么困难克服不了的？他听罢汇报，认真思索一番，说道：“丁局长，我刚到这里，了解的情况很少，对当地的风土人情也不清楚，从你的汇报中，可以看出来，你们对如何稳定社会治安是费了不少心思的，工作的安排也比较合理。你们就按照自己的思路开展工作吧。我想说一点，就是工作中有困难要及时提出来，千万不要勉强支撑，如果需要，县委一定会尽力帮助你们的。”

丁一伦代表公安局全体人员向林光忠表示了对县委的感谢后，就马不停蹄地回到公安局，投入了紧张而有序的工作中。

经过公安局全体民警和有关部门的共同努力，息烽境内的社会秩序进一步好转，人民群众的安全感普遍增强，各行各业对公安局在这方面的工作赞不绝口，县委也多次对他们进行了表扬。面对一片赞扬声，公安局的部分人感到很高兴，觉得自己的工作得到了认可。

转瞬，大家的心情又沉重起来了。因为这段时间他们想尽了办法，却连邓开良和李金凤的一点消息都没有得到。丁一伦看在眼里，担心大家泄气，就鼓励他们一定要坚信自己的判断，邓开良和李金当初就即使逃离了息烽，也会龟缩回来的。现在，与敌人比的就是耐性了。于是，大家又提起劲来，工作更加努力了……

（编辑：陈友云　审核：吉庆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