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嫚||五月解封的记忆

两面低山矗立，两面高崖悬空，山与崖交错相接，中间围成一片宽阔平坦的草地，草地上长满了颜色各异的野花。眯着眼，向着太阳微笑，各色蝴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草坪上稀疏长着些不知名的野果树、伞状的刺篷结满了累累的果实，如金似银。站在崖上俯视，一片繁花似锦的景象近在眼前，大喊一声，回荡着的都是对它的渴望。这天堂般的地方就是儿时的桃花源，每到五月，关于它的记忆就会从心底深处解封。

村里人都叫它“锅底坑”，虽然听起来有些俗气，但是顾名思义，它就是那个样子，像家里煮食喂牲口的大铁锅一样，底端是平坦无阻的，四面却围得严严实实，只不过它是被扩大了千百倍。每到夏季，草地上的草争先恐后地向上生长，谁也不让着谁；那些含苞怒放小野花也探头探脑的阒然绽放，蝴蝶在花丛中捉着迷藏。那些叫不出名的野味儿也从稚气时的白脸变成青年时的红脸，最后在五月的某一天悄悄地变成了老年时的黑脸。草地连着一面崖底的洞里缓缓传出潺潺的流水声，仿佛它的一切都在呼唤孩子们的到来。因为它，家里总是闹得鸡犬不宁，我与哥哥、三姐你一拳，我一脚的哭闹着只为争取去放牛的机会，期望能在里面玩，最后母亲无奈，只能将放牛的任务交给我们仨。如愿以偿之后，高高兴兴地约上小伙伴，提着牛鞭赶着牛往它的方向赶去，虽然离家很远，但大家都带着笑，没有半句抱怨。

一路嬉戏打闹后，不知不觉中就到达了目的地，在悬崖和低山接触的地方有一条很陡的通往底部的小路，把牛赶在前面走，由于小路太陡，牛全程都是跑着下去的，等牛群到了底部，小伙伴们才一个个绷紧神经，排成长队，年龄大的在前，年龄小的在后，一个紧跟接着一个小心翼翼地拉着不知名的藤条缓缓往下行，一根到了尽头又换另一根……。那时总想，牛下得那么快，大概是它的腿比较多吧，频率太高，所以每次都是一分钟不到就到达底部，又或者是看着底部膝盖般高的青草太过诱人，所以忍不住加快脚步，只想快点儿抵达底部。

七八分钟后大家终于到达了底部，这才放松紧绷的神经开始玩闹。女孩子们精挑细选，选出一朵最喜欢的野花儿戴在头上，然后手牵着手在草地上跳舞，虽然极其类似群魔乱舞，但每一张脸上都洋溢着笑容，谁都不觉得尴尬，反而越跳越起劲。男孩子们比较野，你追我赶地在草地上撒泼打滚，那叫一个快活。待双方的游戏玩腻了又一起合作演上一集《还珠格格》，小燕子、紫薇、尔康、永琪等一阵乱叫，一阵阵嬉笑打闹声在山崖间回荡。玩渴了就去洞里喝上一口凉透心的泉水，再捧一捧水往脸上一泼，凉得一个个发出尖叫声，一阵清脆的笑声又回荡在山崖间了。玩饿了就吃刺篷上长的“荞饭猛”(其他地方称作刺泡儿，呈黑色、半圆形的一种山村小野果儿)，尽管吃得整张脸上满是紫黑色，但仍不停歇地一把一把往嘴里塞。玩累了就并排着躺在草地上望着天空，互相分享着长大以后想干什么，津津有味地说着些天马行空的幻想，蝴蝶轻轻立在鼻子上了都不曾知晓。那时的天总是碧蓝的，就像一片海，云朵是海激起的浪花，天上自由翱翔的飞鸟像极了水中遨游的鱼儿，又像极了自由自在的我们。

待休息完之后就开始另一番有趣的探险。连着草地的另一边崖有一个洞，洞里面有四层，一层更高于一层，里面的都是些形状怪异的石头，小鸡状、仙人状、猴子状、老虎状……形态各异。伙伴们小心翼翼地一层接着一层的往上爬，仔细地找着自己满意的石头带回家放在窗台上做装饰。胆子大的往往能爬上最顶层，胆子小的第二层都没去过，像我这种天生胆小的，在伙伴们的帮扶下好不容易上到第二层，结果却收获一个大大的“惊喜”，下来时被凹凸不平的石头绊住，摔了一个狗吃屎不说，手里拿着的石头也摔碎了，额头上肿起了一座小山。伙伴们劝我回家，自己却痛得眼泪直流也不愿意回家。等到哭够了，头上顶着大包又满血复活去和小伙伴们玩游戏。有泉水的那个崖洞里，常常会有很多小动物去里面饮水，兔子居多，当然还会有蛇。大家开始分工行动抓兔子，胆子小的在洞口半蹲围堵，胆子大的进洞里去抓，洞里的人要是没抓住，洞外的人看着逃出来的兔子一个猛扑过去，抓住了那便是好事，没抓住也不会遗憾，抓几只沼水蛙便可以代替，反正以后有的是机会。

快乐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本以为我们与它都不会变，以后还有很多与它会面的机会，不曾想时间经不起岁月的考验，我们终究变了，村子里的牛全部变成了机器，伙伴们都长成了大人，一个接着一个踏上打工路。上了初中就再也没去见过它，而关于它的记忆一点一点的被封锁在心底深处，每到五月就会被唤醒，然后在脑海里再一次开花、结果，而它的根在心里越扎越深。

（编辑审核：赵开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