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明东||村西头的红火日

村西头最红火的日子，当数正月十五这一天。

太阳还未升到高处，头屯和后屯的秧歌队，就不约而同地扭到了村西头。锣鼓声、唢呐声此起彼伏，化了妆的男女青年舞动着彩扇和红绸子，唱着笑着扭着，恨不得把村西头掀上了天。村西头摆着两条长条桌，上面放着瓜子、糖果、热茶和烟卷。老海叔率领李眼镜、刘瘸子、徐大个儿、张大嘞嘞等多名村西头的知名人士，热情地招待两村的秧歌队。怎奈两支秧歌队的队员们都扭得十分投入，谁也没接一根烟、一碗茶、一块糖、一把瓜子，继续纵情地扭着跳着。

村西头到处都是人，男女老少穿着新衣服，喜气洋洋地观看两支秧歌队的热情献艺和真情表演。一些人边看边点评，这个说：“你看人家姑娘长得粉白粉白的。”那个说：“你看那个小伙子多帅啊，扭得多带劲儿，给你闺女介绍介绍准成。”还有的人比如徐大个儿，感觉看秧歌不过瘾，竟情不自禁地跟着秧歌队扭了起来。欢声笑语此起彼伏，锣喧鼓闹萦绕不绝。人们正忘情地观看着，人群外面又响起了一阵清脆的唢呐声，原来是大队长刘大背头领着本村的秧歌队一路扭了过来，村西头顿时就像开了锅的水一样沸腾起来。越是人多，刘大背头越能嘚瑟，见长条桌上茶水凉了，瓜子糖果也不多了，就朝老海叔大声嚷嚷：“啊，那谁，赶紧再备一些热茶和糖果，别寒碜了自己。”老海叔见刘大背头牛哄哄的样子，就气不打一处来。人家两个村的秧歌队都扭到家门口了，你却“册册”来迟，多被动啊，还有脸要吃要喝呢。老海叔心里虽然不满，但还是喊刘瘸子去换来热茶，填满盘子里的糖果和瓜子。

三支秧歌队汇聚一起，在村西头扭得更欢了。唢呐声、鞭炮声、叫好声此起彼伏，气氛甚是热烈。可不一会儿，刘大背头又不安分起来，他盛气凌人地找来外村的两支秧歌队领队，提议要进行秧歌比赛。头屯和后屯的秧歌队领队的也是所在村的大队长，见刘大背头这样提议，谁也不示弱，都将自己的秧歌队领进了生产队大院，拉开场子准备与刘大背头的秧歌队一决雌雄。按照礼节，第一个出场的是头屯秧歌队，第二个出场的是后屯的秧歌队，最后才轮到本村秧歌队。刘大背头又弄出个比赛规定：每支秧歌队表演时间十五分钟，秧歌队员都要精神饱满、动作整齐、姿势优美、节奏欢快、服装鲜艳。老海叔心里这个气啊，人家来村西头扭秧歌完全是一种友好交流，怎么能和人家争强好胜比高低呢？这也太没礼貌了。可胳膊扭不过大腿，刘大背头愿折腾就折腾吧。老海叔心里憋气，就趁刘大背头不注意溜回了家。任凭村西头锣鼓和唢呐震破了天，老海叔躺在热炕上还是呼呼地睡着了。

正月十五最丰盛的晚饭吃罢后，天就黑了下来。各家各户悬挂在院子里的红灯笼都竞相亮了起来。孩子们提着各式各样的小灯笼，三五成群东家走西家串开心地跑着、笑着、闹着。一会儿，这院儿“哧哧”放起了烟花，一会儿，那院儿又“噼里啪啦”响起了鞭炮声。大人拎来半桶柴油，倒在了预先摊在大门前的玉米瓤子上后就立即划着了火柴迅速地丢到上面。顿时，大门前一片红光。这红光尽情地燃放着，预示着新的一年会有好的光景。

孩子们玩累了也跑不动了，就一同来到村西头的压井旁，把手中的小灯笼放在地上，在早已刨碎了的冰上滚了起来，边滚还边喊：“一滚金二滚银三滚五谷都进门。”村西头入夜时的最后一场欢乐演出，终于落下了帷幕。——选自散文集《酒杯里的月光》

作者简介：朱明东，作家、诗人，主要代表作有散文集《檐下无霜》《酒杯里的月光》《在北方》，诗集《诗客小记》《税魂》等。详见《中国散文家大辞典》《中国诗人大辞典》和百度百科介绍。

（编辑审核：罗　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