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国岚 || 黄豆

雨滴滴答答打在房檐上，窗台上，水沟里，连续下了好几日。愁了想外出欢愉的小娃，喜了盼了一个冬季的农民。

生我的地方是一个经济较为落后的小村子，交通也十分不便。冬日里取暖全靠平日里在山上捡些柴火，从山上背来的一捆捆柴火大多是用绳子捆绑好立在后屋的水沟旁，要将水沟旁全部堆满才足够解决整个寒冬的烧水做饭问题，那时候最怕的便是没柴火。妈妈在灶边将黄豆用筛子筛成两份，一份颗粒饱满的又分成两袋，多的那袋拿去卖了换点学费，少的那袋留着开春的时候种植，那时我们盼的是另一份不起眼的小黄豆，妈妈用袋子包了几层然后放在她睡的那个屋里。

那时候吃腻了白菜萝卜总是盼着妈妈做点豆腐，妈妈说让我和哥哥去山上拾捆柴火她给我们做豆腐交换，我们向来是不会拒绝的。妈妈用勺子慢慢地匀出几碗黄豆，推、磨、吊、煮这些工序在妈妈眼里根本不值一提，还不到半天鲜嫩的豆腐就能上桌，妈妈会送给邻居一些，所剩下的也不多了，那时候没有冰箱，妈妈总是将鲜嫩的豆腐煮在汤里，也留一些用油炸好放在辣椒面里让哥哥拿去学校拌饭吃。

因为土质的原因，村子里大部分的土地都是种植黄豆，用妈妈的话说是种黄豆才有盼头，其它的都没有什么收成，并且县里供销社有收购黄豆，价格也不错。所以来到村子里你便会看到大片大片的黄豆地，一块连着一块排列得整齐，着实惹人爱。八九月是黄豆收割的时节，用刀把黄豆枝割回家，找个大太阳天把它晒干再用连栈不断翻打，颗颗小黄豆自然是禁不住这样的酷刑的，慢慢地就会从壳里蹦哒出来。这些活大多是妈妈做，我和哥哥一般是到那些已经收割过了的土地里去捡那些主家没找到的，或是别人不要的那种小的的黄豆枝。那些有钱的主家看不上那种小的因为卖不掉，对我们来说确实是好东西，可以拾来磨细做点棒子面亦或是做点豆面很香很香。

那天晚上妈妈比平时多了几分严肃，她将我和哥哥叫到屋内凝噎许久才说家里没钱上大学，虽然我们都拿到了通知书，却只能去一个。她不偏心，男女一样，让我和哥哥自己思考，第二天回复她谁去。说完我和哥哥都懂了，默不作声想哭却也不能，那时只能失落地走回房间，其实我们都明白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会这样说的，那天晚上我知道全家都是没睡好的，第二天天不见亮，哥哥便先于我跑去妈妈的屋里说他不爱学习不想读书，把机会留给妹妹吧，我也跟着前去看着哥哥有些红润的眼睛，我也说我不喜欢读书，哥哥不去我也不。

妈妈也无奈，便拿出一个碗抓一把黄豆，让我和哥哥猜最后一颗是奇数还是偶数，数黄豆粒便能决定谁去读大学确实是相对公平的，但是说实话，谁又想放弃去读书的机会呢，出于无奈我和哥哥都答应以这样的方式确定人选，我只记得我选的是双数，哥哥选的是单数。最终数着的结果应该毫无疑问是单数，哥哥却把豆子变成了双数，那时我竟不知，认为自己运气好上天眷顾，却不知机会是哥哥让出的。

离开村子的那天哥哥和妈妈都在村口送我。读书的地方也很远，车费也要不少钱，为了节省车费我将第一次独行于这个陌生的大世界，为了让她们不担心，离家的那天我依旧装着很兴奋的样子，只记得妈妈说过要想去看看外面的大城市，唯一的办法就是好好读书，哥哥也曾听话好好读书，但他却不能以同样的方式去看外面的大城市。我第一次拖着行李箱去火车站买票，以前我只在别人家的电视里看过绿皮火车，这次我竟然真的要坐上了，我拿着票却不知道该怎么坐，一个刚退伍的叔叔告诉我看车票上是第几号车厢，第几个位置就可以了，虽然我识字却真的不懂。我道过谢连忙去找车厢，瘦小的我将行李拖上火车找到位置便坐下来，心里却一阵胆怯，因为妈妈说过火车上要保护好钱和行李，因为我以前也听说有人的钱就在火车上被偷了。我张望四周，害怕钱被偷去，便时不时摸摸自己裤兜里的两百块钱，行李箱里就几件换洗衣服和一瓶妈妈炒的辣椒面豆腐干，我把它放在对面的座位下，看着它不敢入睡。

电话里妈妈说我走的第二天哥哥也去了离家很远的县城做工，说是给人抬点木头也能挣钱给我交学费，我很心疼他年纪与我一般大却不得不外出挣钱，我却无能为力。为了让他们不担心我向来都是只报喜不报忧，有一点点能让她们高兴的事就立马打电话回去与她们分享，哥哥也时常给我打电话说他们工资涨了，他挣到钱就回去过年，这些话一直在说，他回去过年的次数却是屈指可数，我都明白他想多挣点。

现在哥哥也开始有了点技术活，也在城里买了房，生活也好了不知多少倍。老家的后屋水沟旁也不需要堆放柴了，我们在屋里看着电视，“下雨了”妈妈说，“再过一个月我就要去老家种更多的黄豆。”

作者简介：邓国岚，热爱文学，喜欢阅读，曾获全国大学生文学作品大赛二等奖。

（编辑审核：杨　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