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立霞||江上的白鹭

在碧云蓝天，青山绿水的南方，白鹭太过平常。夏天的田畴里，溪埂上，丰茂绿叶装饰覆盖的枝桠上，到处都是它们的身影。像一只只优雅的芭蕾舞者，在广袤的天与地之间，旋转，舞动。但那是乡野，与城市的记忆完全不同。

在县城蜗居太久，面对林林总总的人和事，渐渐失去捕捉自然美好的敏感。总是眼光空洞而无神，迅速穿梭过桥廊，街道，树荫，门栏，楼道，走廊，忙碌于办公室和居所。某个天空辽阔，空气清新，微风习习的清晨，在与人擦肩不经意斜身的瞬间，眼眸里映画出一幅优美的图像，让我整个视觉神经为之振奋：一只浑身雪白通透的白鹭，傲然独立于清水江江面上一块略微凸显的黑色岩石上，神态安逸而高贵，仿若下凡的仙女，凤仪玉立，美丽动人。

这是我熟悉的那只白鹭，去年秋冬的某个时刻去了更南方。它悄无声息的离开，曾让我在清冷里多少感到失落。像某个熟识且经常照面的朋友，某天突然不见，竟然异常想念。我不知它是否是循着我的这份漂浮在空中的思念回到这里，但我已经确信它的归来。

清水江的滔滔江水，在山间，路旁，桥下蜿蜒流淌，涛声依旧。防洪堤静静地横躺着，像一位安详的老者，静听江水流淌和晨风拂过的声音。农贸市场里人潮涌动，灯火依旧通明，直逼得还在流连忘返的浅薄夜色节节褪去。在农贸市场二十米开外的江面上，那只怡然自得的白鹭，波澜不惊，眉宇轻垂，双目微合。这只卓越不群的生灵，就这样悠闲地独享着这片秀美的天和地。仿佛身在静谧的世外桃源，丝毫不受世俗的喧闹所惊扰。

这和我的常识不相容。曾无数次走过杂草茂密的田埂，或者杂木丛生的溪埂，惊起一只只惶恐不安的白鹭。偶尔还有一两只幸运的鱼儿，趁着它们的惶恐，从它们的尖长嘴角挣脱，体验一次高空翱翔和跳水的刺激。我不知这些鱼儿是否会由悲生喜，向其他鱼儿或子孙后代滔滔不绝讲述这次毕生难忘的经历。又抑或某个肤色黝黑的农夫，会淳淳教诲子女不遗余力地驱逐那些贪婪地偷食田鱼的白鹭。但我确信，在这最原生态的乡村田野，白鹭这群披着雪白翅羽的美丽天使们，会一代一代传承它们害怕近人的本性。

难怪众多大城市里，人类蜂拥，却无白鹭立足。那些人山人海，灯火通明，高楼林立，车水马龙。于太多的人，有太多的艳羡，向往和追逐。但于白鹭，这种生性亲近大自然的美丽生灵，不稀罕，不艳羡，不值一提，不屑一顾。它们喜欢悠闲自得的生活，热爱青山和绿水。它们享受那种磊落不羁，逍遥物外，遨翔自得的感觉。它们仿若游离于世外的精灵，远离人群，远离城市，甚或市郊山野。

当我再次把思绪聚焦在这只傲然独立于略微凸显的黑色岩石的白鹭身上时，它正用迷惑的眼神打量着我，正如我用同样的眼光审视着它。江水滔滔，微风习习。清水江大桥上开始人来人往，防洪堤上开始宏声隆隆。县城正以特有的韵律演奏着它的每一天。我们静默地对视着。它依旧仪态自然，毫无怯意。突然，它的眼光变得明亮，向我眨眨眼。然后缓缓伸出另一只脚，低头觅食去了。

骤然，我懂了。在这座碧云蓝天，青山绿水的山城里，青翠的山野，清澈的河流，矗立的风情，潺潺的山歌，融万物流变的人文底蕴，是人类疲惫心灵返璞归真的栖息地，也是白鹭生命昂然磊落不羁的美丽天堂。

作者简介：龙立霞，北京理工大学法学学士，贵州省锦屏县人，中国自然资源作家协会会员、中国少数民族作家学会会员、贵州省作家协会会员、黔东南州作家协会会员、凯里市飞龙雨文学社第三届理事，鲁迅文学院国土资源文学创作培训班学员、2017年贵州省青年文学培训班学员。先后在《大地文学》《光明日报》《中国自然资源报》《贵州作家》等报刊杂志发表诗歌、散文若干，多次在全国征文赛事中获奖,2017年4月获第三届宝石文学新人奖，散文《一生有你》收录在《青未了——鲁迅文学院国土资源文学班作品集（2017）》。著有散文集《乡思集》。

(编辑审核：黄　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