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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丽饶 || 同心路的十间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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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19-10-23 07:48作者:魏丽饶来源:西南文学网网址:http://xnwenxue.com

搬走大约十多年后,无意中又回到同心路。其实严格意义上讲,除了地理位置和这个极好的地名外,其他早已不复当初。二十一世纪初的那条颇具时代特征的小路,被卷入改革开放的滚滚洪流,经过大浪淘沙沉淀出一幢幢整齐高楼。屹立眼前,看上去既熟悉,又陌生。

同心路沿河而建,河两岸是两排整齐的宅院,每个院子里都有一个四季。院子临街的墙体有的被掏了门洞,改造成小商铺。用现在的标准看,统统是违建。但话说回来,的确是应需而生。谁知道那进进出出的人们,究竟想怎样!铺子的生息存亡全凭他们做主。

2001年刚到昆山的时候,我是不认这座城市的。因为公司里管吃管住,提供基本生活用品,普通员工似乎用不着跟她有关系。办公室和宿舍之间,隔着食堂和球场,日子过得足够完整。因而极少走出公司大门,去看看昆山的模样,听听她的声音,或感受她的体温。

最初,是一条无名小路带我去见的昆山。公司2003年从水秀路搬到了紫竹路,厂房在新建时保留了一条原有的小路,长足千米,翠如玉带,由380棵笔直的水杉树列队而成。这条路很“昆山”,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它就有三百六十五种风情。路贯东西两个厂区,中间横跨紫竹路。那个夏天的傍晚,我就是沿着这条小路走出公司大门,转向了同心路。

欲念来源于发现。下午四五点钟,西边的天空被涂上厚厚的阴云。风很拧,不依不饶地揪住水泥路两旁的大叶杨,令挂在枝头的丝瓜藤既恼火,却又无可奈何,只能任其摇摆。丝瓜们时不时低头望一眼自己在湖中的倒影,深感触目惊心!湖面被风吹皱了,层层微浪从对岸推过来,不急不缓,最后在河堤上击得粉碎。水花溅到岸边的豆苗上,豆苗也被风推得齐刷刷往一边歪去,但它们还顽皮地笑着,乐在其中。正值豆花飘香时节,沁人的香气漫到同心路上来,体贴地为悠闲的路人助兴。

这是一个外来人口聚居的村巷,每家每户,但凡能找出块空地的都建了房子。租屋内被各种生活用品塞得满满当当。居民们有的坐在河边垂钓,有的聚在风口下棋。也有几家利索点的,已经把餐桌搬到河边,早早地吃起了晚饭,就着清凉舒爽的风。河岸边的菜园子里,整齐地长着两排豇豆,秧蔓纠缠在藤架上,垂下一条条鲜嫩的豆荚。不远的地方,还有一棵葡萄树,青绿的葡萄串儿让人一看就要倒进那贼溜溜的酸里。每隔几户人家就有一个店铺,吃穿用行基本齐全。除去店门上挂的招牌,外墙壁还有手写的“冷饮”“馒头”“公用电话”类大字。每家店的门口人都比较多。尽管他们说起话来,各自带着不同地方的口音,但彼此之间仿佛又是从小就在一起长大的邻居,看上去十分熟络。大概是离公司比较近的缘故,有许多人是穿厂服,让我感到格外亲切。女孩们聚在一起聊天,绣十字绣,或互相编各种漂亮的花辫子。倘若谁正在吃什么东西,看到别人家的孩子,也会大方地喂上一两口。方才来的时候,我看见有一位三十来岁的少妇,席地坐在家门口跟人聊天。只穿了件红色背心的小男孩,在少妇盘曲的双腿上睡得香甜。这会孩子已经醒了,他先伏在母亲肩上眯瞪了一会儿,才又光着屁股、光着小脚丫跑到路边去玩耍。每当孩子稍一走远,靠近河边时,少妇便大声呵斥他回来。小男孩不怨也不恼,乖乖地往回退上几步,却仍旧玩得乐此不疲。“啊呀,小葫芦丢啦!”一名中年男子从远道上走来,大笑着冲孩子叫道。小男孩架起胳膊咯咯地笑着赶紧跑开,他以为陌生叔叔要来捉他的“小葫芦”,回头才发现那人竟然已经走远了……这样的生活接着地气。聚积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各个行业,各种职业的人们,过着各种形态的春秋。却也充满了当今城市里越来越稀薄的人情味。邻里相亲,长幼相爱,其乐融融。此情此景,催生了我融入其中的念头。

月租只有八十块,是一间对开门厨房,坐西朝东。一张极简陋的复合板床,四方木桌,两张长条凳。整间屋子里最奢华的家具,就是沿墙壁而设的带拐角的大理石灶台,以及灶台下面的通体柜子。房东是一个喜欢啰嗦的阿姨,通常家里只有她和七八岁大的小孙女。那个时候,院子里大约住了十几户租客,天长日久,彼此间也如乡邻般热情。

上夜班的时候,午后我到屋顶的露台晒太阳。那里有一把舒适的老式竹躺椅,是房东家的,房东阿姨为了晾衣服晒被子时搁放方便。我先坐在躺椅里面朝西晒一会,就听见一声“幺妹儿!”从身后传来。铁勺子挠砂锅底似的,又粗又哑。我起身把躺椅让出来,坐到对面的一摞砖头上,背对太阳。四川老太太午休起来了,她跟她的儿媳妇住在二楼东北角那间小屋。白天儿媳妇去服装店上班,她一个人自在着。老太太八十八岁了,又黑又瘦,缩在躺椅里很像一颗干瘪的陈核桃。她叫我幺妹儿,听得出有几分讨好的意思。白天院子里空荡荡的,只有我能陪她坐一会儿,她怕我回屋。我故意把头埋得很低,不喜欢看她脱光了牙齿的空嘴巴,那里装着各种恶毒的话,她说她儿媳妇不会“下蛋”,还说一楼南面那屋里是“一根扁担挑两桶水”(一男两女同居)。巷子里突然炸开一阵响亮的叫卖“高价回收——电脑,电视,冰箱,洗衣机……”还收什么,已经听不清楚了。老太太不以为然地瞥了一眼铁栅栏大门,继续方才的话题。她伸出一根手指头,指了指隔壁紧锁的门,“这家吃的是过水面!”她还要说什么,外面又来了一阵嚷,“修理——煤气灶!修理——电饭锅、油烟机、电风扇,冰箱、洗衣机、电脑!”我假借要打听修煤气灶的事,下楼出了院子。

这院子的铁栅栏大门内,有一小段过道,过道两侧高高的墙壁上斜泼了半面绿茵茵的爬山虎。爬山虎像一位勤劳的画家,常年攀在墙壁上,留下斑驳的痕迹。又像是一位称职的守卫,在墙壁上认真登记下院里每个人的进出行踪。

出了这院门,我最常光顾的是停靠在河岸边的那只“水果船”。老板是个中年汉子,三四年前摇着一只旧木船从安徽来到昆山,船上有妻儿,有锅灶,有他全部的家当,见同心村一带是块做生意的地方,就靠了岸。他夜里到一个叫二里桥的地方批发水果,白天在船上卖。老板做生意大气,从不缺斤少两,也不分毫相争,生意相当红火。他家的女主人是个憨实健壮的中年妇女,见她的时候总是在船上鼓捣着一只煤球炉,大约是张罗做饭或烧水。有一个瘦高个老头,常年在同心村这一带流浪,老头肩上扛一只橘黄色的老猫。每次他从船旁经过,女人就用犟犟的安徽话喊一声“等等!”转而回船上拿两个馒头递给他,再塞两个苹果或一瓣西瓜。老头从不客气,他接过馒头自己咬一口,喂肩上的猫咬一口,自己再咬一口,再喂猫咬一口,就这样愉快地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水果船”上的女人从来不理会她家的水果生意。不伺弄煤球炉的时候,她就到同心路对面的理发店串门,有时还帮老板娘照看下孩子。理发店的老板娘是个从高邮来的年轻少妇,短小身材,胖脸胖身体。好在匀称,看上去还算舒服。她的头发很好,长及腰际,乌黑如瀑,用清丽的丝质手帕于脑后轻轻一扎,看上去温柔极了。她说她的婆家人和娘家人都在高邮,从小家里条件不好,她和她的双胞胎妹妹一块学了理发的手艺。如今妹妹在南京,她在昆山,各自开了理发店,苦虽苦,但机遇不错,也就热火朝天地经营着。理发店隔壁是一家公用电话厅,七八平米的一间小屋里,沿墙装了一圈挂壁式电话机,每只电话机都被隔在一方狭窄的小隔间里,为打电话的人隔出了一个独立的小空间。一到晚上,这间屋里就热闹起来,人们陆陆续续来打电话,有时还要排队等候。通话时间可以自动记录,年轻老板不用太费心,他只管叼支烟,手插口袋立在店门口跟左右邻居聊天。

他们聊天的内容里,最多的就是拆迁。听说,政府规划同心村要拆迁了,但当地的居民不同意。房东阿姨说是舍不得祖上留下来的情分,卖开水的老伯说是拆迁补贴没谈妥,打死也不许他拆!卖开水的老伯是个高个子,大脸膛,大眼睛的幽默男人。他是桥头拐角第一家的房东,天刚擦黑就守在临街的锅炉房。一只沾满水渍的大铁皮饼干盒放在面前的搁台上,笑盈盈地看着人来人往。附近的租客都来这里打开水,一毛钱一瓶。有的人来了一声不吭,把硬币丢进盒子里,接了开水塞上瓶盖转身就走。有的人喜欢跟他闲聊,两只水瓶极不耐烦地吊在手里,却聊得挪不开步。卖开水家除了老两口,还有两个儿子,两个儿媳妇,两个孙子,听说拆了这套老宅,一个人头可以补一套商品房。按老伯的意思,是想把嫁出去的女儿也想办法算进去,暂时还没想好该怎么周旋。

“就是说,户口得转回来吧?”一个好事的男声从旁边的公共厕所上方传过来,加入了他们的聊天,可见手头的事已接近尾声。这间厕所设在同心路居中位置,供过路人和租屋里没有卫生间的人们使用。由于不分男女,来人通常会结伴,互相把守。也有独自路过的,就把手头的物件往门口一搁,好提醒后来者。若手头空空,便要谨慎了,一听得路上有脚步动静,就赶紧下意识地干咳两声。即便如此,仍偶有尴尬发生。大多情况下一笑了之,倒也构不成矛盾,但遇着不正经人,就热闹了。

十字路口修自行车的男人是条光棍儿,四十出头,长得又黑又小,精瘦精瘦,却满脑子歪主意。他修车的同时,还倒卖二手自行车。别人不知从什么地方偷来,寄存在他的修理铺,经他检修或喷涂翻新后转手卖出去,两下分赃。也有丢失自行车的人在他铺子里找到的,这时他便不再狡辩了,当然也不交代上线来头,给包烟白白领走就是。男人的铺子里没有卫生间,他是公共厕所的常客,轻车熟路便有了优越感,见到路过应急的小媳妇总是胡思乱想,把持不住。旁人躲着他点倒也罢了,倘若碰上菜场门口的口留香包子铺家的女人,就死定了。

口留香包子铺是同心村唯一供应早点的地方。也是半夜下班回来的人们,走在漆黑的夜路上唯一期待的光亮。雪白的灯光从包子铺里投射出来,落在寂寥的路面上,看起来暖暖的,人们便情不自禁加快了脚步。白白胖胖的女人,在巴掌大的铺子里忙碌着,时而搬蒸笼,时而夹包子,大屁股扭来扭去,像极了一只壮硕的肥鹅。浓厚的水蒸汽蒙在玻璃移门上,“口留香”三个红色大字很有刚出浴的水灵劲儿。人们路过包子铺,被那温暖的灯光吸引,便情不自禁停下了脚步。“还没熟!”胖女人边忙活边丢出这么一句,也不抬眼看门口的人。才走过去两三步,就议论开了,议论包子铺胖女人的屁股,“比包子还有弹性!”“嘿!你摸过?”“还用摸?走路都带跳的。”嘻嘻哈哈融进了浓浓的夜里。修自行车那光棍儿就是因为在公共厕所门口开了胖女人屁股的玩笑,被狠狠揪住耳朵给好骂了一顿。骂他祖上没积德,骂他枪里没子弹,骂他娶不到媳妇生不了儿,即便生了儿子也没屁眼儿,骂他与其倒卖自行车坑人,还不如到隔壁保健品店逛逛。保健品店的老板听见了,哈哈笑起来,“真正一张不饶人的嘴!”他只顾了笑别人,全然忘记自己嘴里才镶的那一嘴金牙,在阳光下折射出金辣辣的亮光,把卖开水老伯的眼都扎得睁不开。老伯手搭凉棚喊道,“罢了!罢了!忙生意去了。”说完,他饶有兴致地瞟了一眼保健品店门口的伟哥广告牌。

光棍儿汉上个厕所平白揽了一肚子闷气,心里很不是滋味,路过自己店门口见没客人来便径直去了柏庐路转角的客多多超市。客多多是家温州老板开的杂货超市,吃的穿的用的基本生活用品各样都有。老板娘五十来岁,个头不高,前凸后翘,十分富态。后脑勺吊根又粗又长的马尾辫,一脸小雀斑从不遮掩,就让它们自由自在地洒在脸上。不搽粉不描眉,只涂很红的口红,那口红时时都在召告他人,男人征服天下,我征服男人!她每天都穿很高的粗跟黑皮鞋,紧绷的黑色丝袜,黑色超短裙,黑色短袖小西装,“咯噔咯噔”走在琳琅满目的货架之间,一步一个响。“酒!来瓶酒!”光棍儿汉一撩开门帘就乱喊。老板娘紧了步子走进柜台里,用很认真的普通话问,“这是怎……么……了?”光棍汉不多说,“就二锅头吧!”丢下钱拎了酒就走。站在香烟柜台前打公用电话的顾客一边聊电话,一边回头瞟了他一眼,也只看到个背影。

光棍儿汉进了小菜馆。小菜馆叫酸菜鱼小菜馆,却不光卖酸菜鱼。苏北来的父子仨,清一色圆光头,大眼睛,枣肠嘴。大多情况下是女儿掌勺,儿子传菜,父亲招揽客人递烟倒酒之类。但烧酸菜鱼这样的招牌菜时,就得父亲亲自上阵。见客人点了单,父亲和女儿对视一眼,女儿就把围裙解下来扔给父亲。火苗呼呼串上来,大口大口喘着气使劲舔锅底,把老父亲的光脑袋照得亮瓦瓦。他像玩杂耍似的在灶前舞弄了一阵,鲜香美味的酸菜鱼就出锅了。女儿娴熟地送菜上桌,客人们看到那滋滋作响的鱼片,越发兴奋起来。光棍儿汉点了一份酸菜鱼、一盘花生米,就上二锅头美美地喝了一顿,早把包子铺的胖女人和她的屁股忘到了后脑勺。吃饱喝足后,他仍旧没回店里。就让店门那么敞开着,反正里面没一样值钱货。这个时候,他还想去看一眼他的心上人。

可惜心上人儿隔得太远了,他的修理铺在同心路最北端,芳芳干洗店在路的最南端。菜场外面的垃圾房旁边倒躺着个破沙发,红艳艳的布料让他想到了干洗店老板娘的包臀裙,也是这么红艳艳的,不知道里面藏着多少风情。“躺进这里面睡一觉也挺舒服的。”一对小情侣从他身边经过,男孩对女孩说。女孩狠狠咬紧牙,抡起拳头在男孩背上轻轻打了一下,两个人嘎嘎笑着离开了。光棍儿愣在原地,盯着两人的背影看了好久才回过神,继续朝南走。他得去干洗店,他必须得去干洗店!

干洗店的芳芳是同心路上最有味道的女人。狭小的门店里,洗净熨好等待顾客来取的衣物挂得满满当当,芳芳终日就站在那些衣物下面熨烫,缝补,折叠,动作麻利,人也温柔。有熟人从门前经过,她抬头隔着衣物下面的编码吊牌打声招呼,声音很轻,但清甜可人。总让人误以为那悬挂着的不是吊牌,而是清脆的风铃。光棍儿汉常从这门前走过去,又走过来。她也那样热情地打招呼,但她不知道他是来看自己的。方才血气方刚的光棍儿汉,真正到了干洗店门口,见着心上人儿了,却泄了气。“忙呢哥?”芳芳笑盈盈地瞧了他一眼,他极不好意思地应承着走了过去。到前面的寰庆路上抽了支烟,又小心翼翼地折回来。一路上,眼睛明明是紧盯着写在半墙上的“芳芳干洗店”,到门口了却转移了视线。“哥回去了?”听见芳芳的声音,他故作淡然地回过头,含糊不清地笑。多么称心的一个女人呐,白净净的,一顺溜的长头发松松地伏在肩头,有几根滑到胸前来,轻拂着那双纤细灵巧的小手。

光棍儿汉走到同心桥的时候,天色暗了下来。就着天黑前最后一丝亮,他把自己那双机油味的糙手张开,反复细看。尽是恨!恨这双手配不上心尖尖上的人儿。眨眼工夫,桥头就热闹起来了。孩子们不知为争抢什么东西,叽叽嘎嘎打闹着,狗也挤上去凑热闹。大人不管,随了他们闹去。几个胆子大的赤膀男人,侧身坐在窄细的桥拦石上,风一吹就能掉下去的样子。桥底下可是淌淌东流的河水啊,头顶没个“怕”字!上了年纪的稳重多了,有的懒在躺椅里,有的四仰八叉躺在凉席上,有人从身边经过,他们一动不动。年轻的少妇穿着碎花棉睡裙,怀抱一个三四个月大的婴孩,晃来晃去,嘴里用方言轻声哼着一曲赣南味摇篮曲。四川老太太走到婴儿跟前,就着路灯光饶有兴致地看了好一阵,“娃儿还是妹崽?”,少妇友好地笑笑,用普通话说“是个男孩。”“娃儿好!娃儿好!”老太太嘴里灌了风,听起来咝咝漏气。“水果船”老板送了冰西瓜来,说是刚从井里吊上来的,正鲜着呢。不远处的孩子们见水果老板过来,顿时停止了打架,轰地拥过来等西瓜吃。“慢点!猴崽子,先给爷爷奶奶们吃!”大人呵斥道。

“慢点!猴崽子,先给爷爷奶奶们吃!”我正沉浸在深深的回忆里,突然又听到了这句话。梦醒一般,曾经闹哄哄的同心路早已物是人非。当初的居民不知搬迁到哪个方向去了,宽敞平整的同心路两旁高楼林立,那些乱糟糟的店铺消失得无影无踪。菜场还在,如今整顿得干净明亮,比当初整洁得多。卖面条的还是原来那家,我为了打个招呼,特地过去买了一打饺子皮,可惜老板已经想不起我了。桥在,河在。河水清澈,悠悠东流。桥头正在组织社区文化活动,家长训斥孩子,把现做的米花糖先敬给老人吃。那个小男孩,会不会就是当初被抱在怀里的婴孩?从年龄上看,也不一定。看样子这一带居民大多都是来自五湖四海的“新昆山人”,他们早已不再流浪,就地扎下了根。我从菜场出来,正准备离开。突然有人喊“等等!”我回过头,原来是“水果船”的老板,开车从同心路经过,认出了我。攀谈之余得知,他就在前面的楼上买了房,儿子也上了市里的重点高中,现在他们在昆山开了好几家水果连锁卖场,生意越来越红火。“嫂子好吧?”我急切地问。“她加入居委的志愿者队伍,整天忙的很!”男人一脸幸福。我真心替他们感到高兴,那些一起从苦难堆里走出来的“乡邻”。



作者简介:魏丽饶,山西长治人,现居江苏昆山,中国散文学会会员,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2010年开始文学创作,文章散见于《散文百家》《百花园》《中国艺术报》等报刊杂志,作品曾多次入选年度中国散文排行榜,获第八届冰心散文奖、首届浩然文学奖、“宝安杯”鲲鹏文学奖等,出版散文集《净土》


(编辑审核:杨 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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