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拆迁的沉默（组诗）

被拆迁的沉默（组诗）

◇ 因果

午后。念想在枝头，

凝为果实，晃得叫人心痛。

所有因果布满锈迹，

缺乏教育的植物，一天天变得不同，

急需修辞点缀余生；

急需编织的声音，拒绝等待，

滴在无言的土地，枯萎或溃烂。

午后。旧院挤满阴冷，

经过屋顶的鸟，留下羽毛和叫声。

病愈的伶人，把略带药味的静，

从堂屋搬到阶梯，寂坐山雨，

数了手指上的歌声，

再数晾衣绳悬着的空气。

多元的道路被风夸张，孤独也是，

离去或到来，只是一种感觉。

◇ 欲念

整个下午，有人淋着雨，

随中年的野草，跨越微凉的时间，

在反复修改的旷野，

练习死而复生的能力。

整个下午，有人在喝飘雪，

有池水的心境，倾听浮动的天空，

虚构重新装裱的三月，

平易近人的野香，绕着梦境。

而我，像落魄的术士，

束教自拘，缅怀一棵树的旅程，

起于妖艳的雨，晦涩的目光，

止于用旧了的爱。

所有抒情变得不合时宜，

注定遭到苔衣冷遇。

◇ 虚度

你来的时候，我心虚掩，

树叶落在离我不远不近的地方。

你说，不知道还会活多久，

想看看乡下的好风，说话时，

桂香正好落在发丝。

“今天，就听我的”，

干干净净坐会儿，好好看看彼此，

不要像石榴，旁观别人的生活，

虚构工整的幸福。

“今天，就陪我走会儿”，

不准去看停止生长的枝干，

皂角树上，被老刺弄伤的鸟鸣。

更不要像老松，站在现实的对立面，

登高，远眺寺院的门，

我们需要沉默不语，享受剩余的空气。

◇ 价值

很多时候，我都在四川乡下，

看被风吹过的戏曲，

饲养一群又一群的牛羊；

看雨水，逼出时光的锈，

留给我似是而非的门，

以及结满蛛网的寂静。

习惯忘却远方和丽人，

与另一自己，说情断时的回音，

说雨中的一切，太过迷人，

无需着力描述高跟鞋的空洞，

获取安慰，那一树桂花还像一组诗，

疗养着以秋风为敌的故人。

也悄悄说说虚伪的十月，

无从指责，榆树被价值，

弄得六神无主，拒绝形而上的风，

吹拂欲望的根须，

却阻止不了雨，残忍诋毁，

它的精神已经完全分裂。

◇ 自噬

过度拥挤的十月，

我忽略路过的每一个人，

用最新的阅读器，翻动世外的风，

以及玄幻的月。

羡慕那些白衣术士，

带着图腾的空气，在悬崖随意上下，

树巅、人家的头顶，飞来飞去，

具足神的意志和洞见力。

释放体内的真气，可击水，

可定义缺失，定义川流不息的时间；

敢于撕裂蓝如谎言的天空，

维护流星，维护被诅咒的尘埃。

像花朵，陪在叶子身边，

像石头，装点流逝和沉落。

◇ 悖论

确信你坐在对面，

之间是精致的茶具和时光。

你总絮絮叨叨，世界流行结伴而行，

山雨不为某一念想，戛然停下，

无法突围的是野草，是脚步、门，

任何带有病毒的歌声，

不能传达这风湿很重的十月。

实际上，我看得更多的，

是你手腕上的玉，那些羽化的流水。

终于，你还是谈到秋的结局，

没了叶子的枣树，一群麻雀停了三分钟，

就被风吹走；垮下去的水，

葬着石头、天空；生锈的禅理，

挂在岁月的框架，被吹来吹去。

实际上，我并不在乎风把河流，

送往哪里，重要的是我在这首诗，

写下了你花香一样的声音。

◇ 卦象

简单的一天也是旅程，

叠被子、洗漱，对着自己憨笑，

在秋冬边界，打理窦性心率，

用略带遗憾的词汇，想象三米外的风景，

这是一种失传的姿势。

一小会儿之后，一座山的美，

被我踩脚下，像很多人一样，

为趋近一个更高的境界，

努力挤在一条路上，

一步步接近雨水出自的地方。

净美的事物不都是传说，

蝴蝶守着花朵，牛羊守着土地，

想看见绳索捆过的阳光，不需仰视，

诗经用了很长的篇幅，

记下这禅意的地理分布。

◇ 绝笔

今天，不管远方是什么，

就守着自己，与落去叶子的枣树，

活在钙化后的旧事，活在枣红色的寂静。

读了一本书的经历，和口语化的门，

再读鸟鸣随天空，落在水上，

溅起的波澜，不想知道那么多的雨，

那么多的雪都去了哪里。

身外是秋的绝笔，是有声的画，

有字面上的湖水，袭人的静，

养育着我的鱼，有反复爱过的植物，

给予我，一尘不染的眼神。

至于道路，在老去的旅程，

一天天变得多情，有没有比死亡更美的忧伤；

至于三月种下的情窦，

长成漫山带血的喝彩，有没有深刻的异味，

这都不是我的命运。

【牧雨简介】：

牧雨，四川简阳人。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2008年开始诗歌创作，2013年开始在全国各大刊物发表诗歌、散文诗，曾先后在《诗刊》《星星》诗刊《诗林》《诗潮》《绿风》《扬子江》诗刊《散文诗》《诗歌月刊》《诗选刊》《青年作家》《四川文学》等刊物发表过一些诗歌，诗歌入编多种读本。著有诗集《被世界借走》和散文诗集《一条河流的注释》。2014年，在中国《诗刊》社的征文中，获中国•永济诗歌节，二等奖。2016年，参加全国十六届散文诗笔会。

    编辑审核：代庆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