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聘(外十二首)

应聘(外十二首)

文/刘从富

明天，到场坝找一个剃头师傅

用剃头刀剃掉

越来越稀疏的乱发。夜半，赶到姑苏城外

沿着钟声爬上寒山寺

应聘，做一枚和尚

斋戒。诵经。戒掉闻一下

就倒的酒。戒掉一做梦

就想的你。春天，在桃树下

淋一场桃花雨。夏天，在莲花根部做一节

腹中空空的藕。秋天，就着夕阳

咀嚼秋菊坠落的花瓣。冬天，披一袭袈裟

同腊梅竞放，与白雪对视

黑石头

那块疯狂的黑石头，躲在幕后

始终没有出现。天空还是

暗了下来，夜从沟壑爬上来

遮蔽淡蓝的天空

大哥走了，三哥又走了

算命的伯母老态龙钟。算一辈子命

她没料到，死神会扼住

命运的喉咙。天空会坠落苦涩的泪滴

熬夜，看一场悲剧，在剧末流下一滴眼泪

凌晨三点，夜深入漆黑的底部

你睡了吧，做梦了吧。不眠的我

还在看一部悲剧如何结尾

一滴泪从干涸的左眼滑出，划过脸庞

流进耳窝。回荡沉重的叹息

雨夜

坐在沙发上想你，你的面孔

越来越陌生，背影越来越飘忽

此时，天色暗了下来

风吹过檐角。每一次想你

天空都会哭泣

咫尺天涯。现实

跨不过一座人行天桥

一个小小的池塘。在我们面前

就是太平洋。水深

浪急，樯橹灰飞烟灭

黄昏

蝙蝠穿过眼眶，飞向夕阳

太阳神，放一万支金箭

斜射，我的胸膛

血染红整个天空。夜色从山谷中

爬出来，吞噬苍穹

和你的面庞。鲜血滴入时间的海

凝聚一团漆黑

父亲

60岁后，身份衰变

像过期的食品。每一次拿出身份证

都会被用人单位

婉言劝退。那点残余的力气

卖不出去，只能留在骨头缝里

徒然增生几根骨刺。白炽灯照亮你的白发

风云在胸中化为一声长叹

夜色淹没楼梯口，第四楼

土地那么遥远，天空那么遥远

你像一株野草。站立在

坚硬的混凝土上。风依然撩起窗帘

摇晃你无根的身体

失眠的夜晚

站在窗前，听雨

想起从前

想给你写一首爱情诗

人近中年

还有什么情爱

唯有一声叹息，从心底升起

穿过满口黄牙的嘴巴

掉落窗外。雨打芭蕉

在耳孔里徘徊

夜色像一块黑布蒙住

我黑色的双眼

烟花三月

落樱满地如雪，小路蜿蜒

曲折，穿越三月。春天

她曾来过，又沿着眼前这条小路走远

夜风吹过，几小片白

从空中飘落，在我胸前短暂停留

便坠入脚下的尘埃

伯父

内心，坠入黑暗的河流，这个冬天

好冷。太阳，冰凉的手指

掠过额头，白发又多了几根

月亮照不亮那条回家的小路

灵魂漂泊，无处皈依，与一棵歪脖树同归于尽

墓碑上，便可以写下

人生一世，草木一春

冬天在湿地公园遇上春天

芦苇萧瑟，湿地公园一只雨燕也没有

她们，在寒流到来之前

早已飞往南方之南，你红色的棉袄

盛开一朵温暖的火焰，点亮十二月的幽暗

与阴霾。其实，你来或者不来

芦苇都一直站在水边，只是那些即将

枯萎的叶子，低垂的芦花，在你到来之后

又一点一点昂起头来，仰望你太阳一样

温暖的脸，那些早已泛黄的岁月

在你的镜头下，又露出一抹鲜亮的微笑

为一朵小野花弯腰

温暖的老屋，在父母的叹息中倒塌

支撑屋脊的柱子，被叔叔的红星拖拉机拉走

挡风的板壁被几条火焰的舌头舔食

那些雨天唱歌的屋瓦，哗啦一声

变成一堆永久沉沦的瓦砾，从此不再说话

十一月，故乡很冷，瓦砾沉默

燕子飞去了南方。奶奶拄着拐杖

孤零零站立在老屋基上，北风翻动她

破旧的衣角，石头尖利的棱角

刺进他浑浊的眼眶。她突然抛开拐杖

弯下腰去。我以为是风吹，仔细看

她是为瓦砾间悄悄探头的那一朵小野花

抉择

广场边上，歪脖树真他妈多

提一根绳子，在林间

徘徊。瞧瞧那棵，摸摸这棵

走过去，走过来

再走过去，又走过来

花开了，花又落

叶绿了，叶又黄

还是不知道，在哪一棵歪脖树上

吊死，更美好一些

上不了天常，下不了地狱

只好留在人间继续徘徊

看那些歪脖树虬曲的枝条

在瞳孔里蜿蜒

戳破天空谎言一样的蓝

无题

十八年前，那个冬天

你像一颗呼啸的子弹击中我的心脏

十八年后，尖锐的呼啸依然

在我的血管里回荡

今夜，站在无垠的星空之下

我不仰望星空。因为你不在天上

没有一颗星星值得仰望

蓝色的风撩起窗帘，拂过梦乡

河汉无声。大地的臂弯

桃花依然默默绽放。流水经过村庄

日夜流淌，向着远方

作者简介：刘从富， 笔名：南蛮，1980年5月生，汉族，男，贵州水城人。热爱诗歌、小说。诗文散见《诗选刊》、《星星·散文诗》、《天津诗人》、《当代小说》等刊物，著有诗集《正在消逝的村庄》。

审核编辑：代庆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