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头

                       　 莫朝县摄

　　文/诗 越

　　眼看着年关还有两个月才到，十一月的天空已经开始飘雪，老李头裹紧身上的棉袄，靠在小屋的门口，呆呆地望着门前的桂花树。

　　雪花一层一层地将四野铺满，这个宁静的村庄此刻无比安静，一缕缕炊烟毫无目的的冲向天空，黑白交织的世界，也似乎难以遮掩老李头眼角晶莹的泪珠。

　　老李头当了四十多年教师，膝下无子，不过他在三十多岁的时候，抱养了一个女婴。那年老李头还得拿着粮票布票去国营商场换些吃用的东西，自己一个人日子过的紧巴巴的，一次去城里办事，捡到个应该刚刚周岁的女婴。孩子当时很瘦弱，应该是长期的营养不良，而且还生病了，因为找不到孩子的父母，所以老李头就将这个女婴抱回去了。

　　当老李把大半的收入用在了喂养这个女婴的身上，也注定了老李头不能像其他人一样慢慢过上小康的生活。八十年代末期，这个女婴跟老李头有一年日头了，才刚刚牙牙学语，老李头耐心地教着，打算把一生的精力投入到这个可怜的孩子身上，小女孩很乖，不过却成了老李头致命的累赘。

　　在那个年代，老李头三十快奔四的人了，又带着个小孩，就没人看上老李头这个穷教书的，不过老李头倒也想得开，反正这个女孩也算后人了，还给这个女孩儿取了个名字，叫：李洋，从那开始，老李头就让小李洋叫他爸爸。

　　到李洋六岁的时候，老李头的工作安定下来了，教育局考虑老李头一人带着孩子不容易，就让他安定在村里的小学，还把他在村里的房子修建了一番，那时老李头笑的很开心，小李洋跟着也笑了。

　　房子修好已经是冬天了，下起了大雪，老李头架起炉子，把火烧的旺旺的。不过老李头并不开心了，因为小李洋发高烧了，他专门找医生开了西药也并不管用，老李头就把小李洋成天守着，几天下来，老李头什么都没吃下，小李洋也只吃了点稀饭。终于又一天早上，小李洋退烧了，不过还很虚弱，老李头就把小李洋抱着，在炉子旁轻轻摇着。

　　小李洋微闭着眼睛蜷缩在老李头怀里，要爸爸烤红薯吃，老李头连忙答应。透过小小的窗子，外面的积雪越来越厚，门口那棵桂花树都快被压弯了腰，不过景色真的很美。

　　小李洋躺在老李头怀里依喃：“爸爸，我想出去玩雪。”老李头把孩子抱的更紧了：“好，等小李洋病好了就去玩雪。再一天过去，小李洋精神好多了，不等老李头叫她起床，她已经穿好衣服蹦蹦跳跳地跑去厨房，看着老李头在做饭，小李洋有模有样地在一旁往灶里添柴，老李头看到别提多高兴了。

　　吃过早饭，等老李头收拾好，小李洋就拉着老李头的大手撒娇，老李头笑咪着眼：“走，我们出去玩雪去。”小李洋顿时欢呼雀跃的跟着老李头出去了。宁静的村庄，只剩下黑与白的色彩，一大一小两个人在雪地里堆起雪人，阵阵欢呼似乎一直萦绕在耳边。

　　又过了几年，小李洋已经读小学六年级了，赶上二十一世纪的好日子了。老李头教小李洋写的一手好字，还成绩也很棒，就成了老李头特别骄傲的事了。不过老李头却也有了一些心事，等小李洋读完了小学，就得到镇上去念初中了，那么远，只能寄读，隔两个星期才能回趟家，老李头又担心小李洋不适应，自己也舍不得。

　　终于该来的还是要来，小李洋被老李头送进了镇上最好的中学，又托认识的老师帮忙在学校里多照顾照顾，老李头这才放心的回家了。刚回到家，老李头就仿佛丢了什么东西一样，心里感到阵阵不安，不过还好老李头在村里的小学任教，天天能见到小孩子，索性也慢慢习惯了。

　　三年转眼就过去了，当小李洋把高中的录取通知书交到老李头手上时，老李头眼里依稀可以看到浑浊的眼泪，一双粗糙的手把小李洋拉近：“孩子，你长大了。”小李洋考取的是全市最好的高中，得到市里去就读，那样只能一个月回趟家了，老李头并没有说什么，看着门前越来越粗壮的桂花树，又看了看小李洋穿着连衣裙的厨房做饭，默默叹了口气。

　　小李洋读完高二，老李头就正式退休了，这时小李洋非要辍学了，因为她知道老李头年纪也大了，需要人照顾了，不过老李头却把小李洋狠狠骂了一顿，让她安心学习，他自己能照顾好自己。小李洋哭了，哭的很伤心，家里的房子老了，门前的桂花树也越来越粗，爸爸的背也驼下去了。她从小就不知道自己的妈妈是谁，老李头也不告诉她，现在连她唯一的亲人——爸爸也老了，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在老李头的坚持下，小李洋还是读完了高中，并且考取了一本，这时小李洋再也不愿意上学了，她觉得自己的爸爸真的需要人照顾了。老李头却拉着小李洋的手，很严肃的说道：“孩子，等你读完了大学，我就不管你了，那个时候，你就能自己做主了。”

　　一个多月以后，小李洋去了邻省的大学，要半年后才能回来。

　　此刻，窗外还在下雪，炉子里的火正旺，上面考了几个红薯，老李头还站在门口，望着那棵桂花树，冻的通红的手拿着几件婴儿的衣服，那是捡到小李洋时，她身上穿的。老李头仿佛又看到小李洋吵着要吃红薯，在雪地里堆雪人，在厨房做饭。

　　突然远处的小路上出现了几个人影，慢慢地朝老李头家走了过来，原来是老李头曾教过的几个学生，现在毕业了，干起来一番事业，来看当初的老师来了。

　　几人跟着老李头拉了回家常，老李头这才得知有一个学生正好在小李洋读大学的城市发展，于是年近六旬的老李头就央求他学生带他去看看小李洋。

　　炉子灭了，老李头坐上远行的车，望着越来越远的村子，闭上眼睛开始打盹。一天后，到了，老李头身上穿着破旧的棉袄，站在小李洋的学校门口，手里提着几个冷掉的红薯，就这么静静的站着。

　　十几分钟后，小李洋出来了，眼泪挂在脸上，老李头摸着小李洋的脑袋：“别哭的像个小花猫了，我带了你爱吃的烤红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