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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盘水的“三线”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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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17-04-11 16:28作者:王剑侠 编辑:野 芳来源:西南文学网网址:http://www.xnwenxue.com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泪水,因为我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 每当想起艾青这句诗,我就会想起不久前自己在三线博物馆里哭鼻子的事。

那天天气十分好,太阳当空照,博物馆前黑色的金属雕塑上,也因此晕上了一层让人挪不开眼的光亮。怀中一岁多的孩子,仿佛也被那光亮吸引了,欢呼雀跃地挣脱我的手跑了过去。在她父亲的陪伴下,慢慢走近那座雕塑,然后伸出了肥短的小手,好奇地打量着,摩挲着,嘴里还喃喃自语:马,马……

是的,马。这座黑色雕塑正栩栩如生地再现了几十年前“好人好马上三线”的情景,那充满历史感的马拉板车上,前来支援三线建设的人们正兴致勃勃地卸着包裹,对未来充满希冀。而他们脸所笑对的方向,正是记录着那段历史的“三线”博物馆。

莫名的,我的心突然抽动了一下。我的耳旁响起了自己曾与丈夫的一段对话。

“你不是六盘水人,也不是水城人,你是水钢人。”这是一个外地人对水钢与六盘水关系的理解。

“我怎么不是六盘水的,我的身份证上写得那么清楚:贵州省六盘水市钟山区……”

“可我总觉得,水钢给人的感觉就是独立存在的。”丈夫笑着解释说。

这话不是没有道理。

1966年以前,这个地方确实还没有六盘水这个城市。那时,只有一个叫陶惕成的鞍钢人,为了让毛主席睡好觉,不远万里地来到了贵州深处的不毛之地,并在这里画地建厂。“备战备荒为人民”,陶惕成的肩上,压着沉甸甸的责任。而从此后的数十年间,水钢就在贵州水城这个叫青岗林的地方,生长着,发展着,建立了自己的医院,学校……人才的汇聚,技术的汇聚,渐渐地,因为贵州省第一钢铁厂的身份,水城这个地方逐步为人所熟知。1978年,六盘水撤地建市,水钢也进一步与地方经济相辅、相融。

“没有水钢,就没有六盘水。水钢和六盘水市是一体的。” 我反驳着。因为我很固执,我排斥别人把水钢与六盘水分离开的说法,在我的心底一直有着一个无法言说的隐痛,这隐痛来自大学期间被一座小城的文化所撕开的伤口。

我总觉得,无论是怎样的城,或大或小,只要有自己的文化,就会让人心生喜欢、印象深刻。我在小城里短暂的停留,让我对自己生长的地方有了些许不满。

“你们家那的特产是什么?”还记得大一军训时,一位同学在休息时间随口抛了一个话题。

“煤炭,钢铁……还有烙锅。”当大家相互介绍完自己家乡的特产时,我第一次觉得自己家乡的特产是如此的特别,也第一次感觉到了自己的“家乡”与旁人的不同。

“对对对,煤炭,六盘水是个煤都,那里好多煤老板,又产钢铁,有好多暴发户。”有一位同学兴奋的解释在我的耳里听起来却十分刺耳。但是在这一刻,我知道,在外界的认识中,六盘水与水钢、水矿,是紧密相连的。

但是,我的城市,它的标签怎么可以和煤老板与暴发户联系在一起?我的城市,怎么可以因为它的年轻而被旁人嘲笑没有文化的积淀?我的城市……好吧,我的城市,请告诉我你的魂在哪里!我无数次地质问,却也无数次地失望着。

随着六盘水市经济的迅猛发展,许多新建筑拔地而起,昔日的荒郊野岭,也竖起了一座座高楼大厦。在这个如朝阳一般的城市里,我看到了如江南古城一般婉约的凤池园,看到了人造艺术与自然融为一体的明湖湿地公园,看到了梅花山的夺目风光,看到了大河堡内随风摇曳着的遍野郁金香。这些变化都让我倍觉欣喜,然而最让我动容的,却不仅仅是这些外在的景色的美好,而是我突然感觉到了六盘水日益强壮的四肢与筋骨中,逐渐融进了一种精气神。这种精气神带着一种让人血脉喷张的气势高高地伫立在水城古镇中的三线博物馆中,闲步在水城河畔的三线文化小镇里。

我很喜欢带着孩子,与家人一起去参观三线博物馆,一次,两次,三次……我觉得当我置身于这历史的“集装箱”内时,仿佛总也看不够,听不够……我用眼抚摸着那些老照片,老物件,作为一个钢三代,这些照片总能让我想起外公在水钢参加工作时的点点滴滴,和爷爷口中关于他在水钢所经历的那些依依往事。

“我们当时来的时候,没有盐巴,没有酱油,就从老家带来固体酱油,切一点,放进汤里。”最早一批来到水钢参与建设的高爷爷喜欢西装笔挺地立在自家院子里晒太阳,而他嘴里的历史是那么的富有趣味,不带一点心酸。

可是不知为何,那天当我再次来到博物馆时,我的心里却是不平静的。过往的一切,虽然逐渐成为了印在书上的铅字,刻在了墙上,锁进了博物馆里,但我却强烈地感受到了六盘水市这座三线城市正努力地追溯着历史,更深一步地认可了水钢这些三线企业对六盘水市发展所作出的不灭贡献,并以此作为打造属于这个“火车拉来的城市”所独有的文化名片。突然间,站在博物馆里的我心头一颤,泪水忽地就夺眶而出。

“怎么好好地就哭了?”丈夫不解,走了过来疑惑地望着我。

是啊,好好的,我怎么就突然间哭了呢?突然吗?不突然!我是开心地哭。我开心历史正在翻页,正巧我在其中,我开心我能在这里看到了我家人的身影,在这里找到了自己的精神之根,我开心我终于在这座姗姗迟来的博物馆里找到了我一直想要得到的答案。

而更重要的,我为我的长辈们感到开心,开心我能替他们看到我们的城市,魂已归来……




(王剑侠,女,笔名江思源,贵州省六盘水市人,热爱写作,崇尚自由。)



   【本版主编:邓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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