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祖军 || 永远的怀念

农历正月初四，是您的祭日。

这个让人难以忘怀的日子，今天又到了。我情不自禁写下这篇文字，聊表对苦难一生的您的深切缅怀和哀思。

您，我深爱着的父亲！您于2011年大年初四因病不幸辞世，离开我们已经整整十二年！

您的音容笑貌依然如昔，深深镌刻在儿女们的脑海深处！您永远地走了，却把无尽的哀思留给您的儿女们。

没有您的日子里，母亲孤单一人；没有您的日子里，每次我回家都怅然若失；没有您的日子里，每年的正月初四、清明节和父亲节特别让我伤感。您感觉到了吗？这些年里，您的儿女们一直在想念着您啊！我们对您的思念没有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有半点淡漠。相反，随着对生命和人生有更深的感悟及对生活的倍加珍惜，我们对您的思念越发深重！

辛卯年正月初四中午十一点半，您与世长辞，缠身二十多年的苦疾算是解脱了，而我们对您的思念却越发绵长了。

您出身贫寒，童年的苦难，少年的迷茫，青年的求索，中老年的罹患苦疾，构成了您卑微痛苦的一生。
      时光回溯到上世纪六七十年代，那个物资匮乏、艰难求生的岁月，您是家里的顶梁柱！您出生于1952年，正值我国抗美援朝时期。您是个命苦的人，您有四个兄弟一个妹妹，您是老大。

1970年，您响应国家号召积极参加湘黔铁路修建，您经常跟我谈起您在湘黔铁路的工作经历。湘黔铁路沿线地势险峻，地质复杂，工程艰巨，资金预算高，为能如期建成，我国政府就与德国签订了修建湘黔铁路的专款借资协定。湘黔铁路筹建局设在湖南怀化，您的主要任务是从事湘黔铁路的物资采购、押运，有时候也要在工地上抡大锤，打炮眼。

当时建造湘黔铁路时，生产力落后，严重缺少工程机械。所有的钢轨、枕木全靠人挑肩扛，连穿山的隧道这么艰巨的工程都完全由人工一锤子一锤子凿出来的。最要命的是，为了赶工期，大家白天拼命干，晚上还要点着火把干。湘黔铁路的建成，打通了西南地区通往东部沿海地区的又一通道，缩短了云、贵、川三省到中南、华南、华东地区部分省市的距离。

行文至此，想到现在咱们贵州跟全国一样已经大步迈进高铁时代，心中真是感慨万千。如果您能活到今天该多好！那我一定要陪您乘坐高铁动车去体验日行千里的跨省喜悦。

湘黔铁路于1972年10月建成通车。两年后您回到依然一贫如洗的家里，您看着祖父祖母难以养活几个叔父和姑母，决定再次背井离乡。因为您知道，家里除了祖父祖母能干活外，二叔是个懒汉，三、四叔以及姑姑都还很小，所以您就担负起这个家的责任……

您身强体壮，加上参加过湘黔铁路建设，在那个年代也算是个见过世面的人，加上踏实勤劳，出去卖苦力深受欢迎。您去卖苦力的主人家是我们家的亲戚。亲戚家的子女还小，家中缺乏劳力，经得爷爷奶奶同意，1975年的时候，您就到亲戚家，干了一年多的农活，一年工钱是三斗六升米。那年代一年能够拿到这么多报酬已经很不错了，拿回来至少足够祖父祖母养活我年幼的叔父和姑姑了。

第二年，国家高度重视水利建设。拉旺公社在上级领导指示下，发扬“愚公移山”精神，先是重点解决抗洪除涝，继而蓄泄兼顾、灌溉兴利，再到统一规划、综合治理，全面支持农业建设。先后兴建拉旺公社红星大队（是后来的“更群村”）牛角寨三岔河水库、“三拉一等”（拉结、拉么、拉坝、仁等）灌区配套及者保渡槽等工程项目。在建设贵州省独山县上司区拉旺乡三岔河大坝和者保渡槽工程时，您作为亲戚家劳力被生产队选派，代替参加建设。当年您参加建设的水利工程，为拉旺公社管辖的红星大队、三拉一等片区农业生产打下了坚实基础，也为这一方的广大老百姓扎下了富根。如此巨大的工程量，在那个机械化程度极度低下的年代，全是广大民工一锨一铲、车推肩抬干出来的。

听您说起，您们去参加三岔河建设还是挺有阵势的。虽然艰辛，但精神饱满。从有关部门抽调得力人员，组成政工、宣传、工程、后勤等办事机构。在工地上，喇叭声声，红旗飘飘，人声鼎沸，车水马龙。工地上语录牌、宣传栏四处林立，标语、口号琳琅满目。当时常用的标语有“愚公移山”“水利是农业的命脉”“农业学大寨”“工业学大庆”“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等等。大喇叭里整天播送革命歌曲、报道先进事迹，鼓舞干群斗志，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父亲因诚实肯干，在三岔河和者保渡槽工地上受到了指挥部领导器重，不到一个月就提拔您为小组长了，也为时任生产队长的亲戚争了光，更挣了不少面子。

亲戚家这时便想说服祖父祖母，要把您留身边。理由是他们家子女还小，帮不上力，同时多个兄弟也不受外人欺负。再者，需要您来照顾同村无儿无女的卢公老人，希望卢公老人晚年有人送终尽孝......

两年后三岔河工程接近尾声，您回来了。卢公和亲戚忙着托人帮您找对象，当时卢公家十分贫穷，在生产队里也是出了名的困难户。但您没有嫌弃，也是您一股子不服输地性子，您要让卢公家不再受人欺负，不再让人瞧不起。于是您在寨上绍堂公的牵线下，跟着绍堂公到交摆相亲。母亲没有文化，她只向往找户文化程度高点、像样点的人家。交摆和下江是邻寨，双方家庭背景和为人处世是知根知底。母亲对这门亲事没有反对。

同年，春寒还没完全退去，您就跟母亲结婚了。母亲清楚地记得，结婚那天，卢公连床新被褥都没有。您带来15块钱的彩礼，外公却陪嫁了三开柜，橱柜，写字台，大小八仙桌，马槽柜，大木箱，椅子等家具，而且还悄悄的杀了一头猪待客。母亲这才意识到，原来您家真的很穷！

您与母亲结婚是1976年。第二年就生下一个女儿，不幸夭折，之后才有了我，妹妹和弟弟，妹妹在三岁的时候夭折了，弟弟现年已经二十六岁。写到这时，顿感作为父母的您们是多么的艰难辛酸！

我出生不久就赶上分田到户，我自然也得了属于自己的田地。国家改革开放已经三四年了，您和母亲凭借辛勤打拼，拆了草房盖上了筑墙的瓦房，买了牛马，又添制了马车。尽管穿着依然不堪，但基本上能够吃饱饭了。

1987年2月，卢公去世了，去世时请邻村一个地理先生看了墓地。他老人家从断气那刻到入土，我隐约记得停留了五天。卢公入土的第二天，您竟然神情异常，变得有些痴呆了。别人误以为您操劳过度所致，其实不然。再后来，您还去邻居家帮忙盖瓦，盖到一半你先回家了，您跟人说头很痛。当时寨子里的老人们很关心，都过来看您，可是从那天起，我们全家人在以后的十几二十年里，日子一点都不好过。才几天时间，您精神就接近失常了，开始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母亲和亲戚们都为您的病情担忧，纷纷动员您去医院治疗，您说不用管，有时候还发火气呢，可能您考虑到家里经济条件有限。那十几年间您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人和物，寨里的红白喜事您都会热心帮忙，有时候衣着打理得不好，难免也被一些人嫌弃，但身材魁梧的您只要稍加捯饬一下，也不比年轻小伙差到哪里。

您莫名罹患疾病二十来年间，受过精神之苦，肉体之苦，我现在回想仍然鼻子发酸，泪水夺眶而出。精神之苦是受人冷嘲热讽。母亲和我更是如此，家里劳力母亲一人承担，还要遭受这样的苦。逐渐懂事的我也很委屈和难受。您受精神分裂痛苦的困扰，更是让人烦躁和担心。您晚上不关门，这是常有的事。

我9岁那年，我和母亲从外回来，您在火塘边烧了很大的火，母亲担心老房子被烧，便对您大呼小叫，您便和母亲吵起来。这时候好心的邻居黎大伯闻声跑过来劝和。但是您却不由分说地与黎大伯打起来。寨上的邻里都跑过来，几个中年壮汉才能把您控制住。当大家松口气，都在围观您的时候，不知道哪个家伙趁人不备，去厨房拿根插火棍朝您脸部狠狠打一下，打得眼睛发紫，痛得您大吼一声。您这一声哀嚎常常回荡在我的脑海里，痛到了我的心里。在后来的几天里您眼睛的淤血久久未消肿，看得我心疼。

1992年夏天，一位年事已高的亲戚来帮我们家装修房子，堂屋自然就成了亲戚削刨木板的加工场，地上木渣很多。您虽说精神异常，但有时也会做些砍柴、挑谷草的简单农活。那天，您扛着稻草去牛圈喂牛，经过堂屋时，扛在肩膀上的稻草不小心将正在干木活的亲戚撞倒在地。您也没有发现亲戚被撞倒，更不记得扶起他......

我第二天回家，得知消息：昨晚被亲戚的两个儿子打了，并且用绳子捆住您的双手。平时两个人也难以打得过您，您是会点武术的，可是亲戚家儿子竟叫上他的战友一起来，三人一起暴打了您。村里人只是围观，没人敢说。在他们看来这只是家事，根本不考虑到会出人命。他们三个不停地拳打脚踢，竟然还用皮带抽打，打了歇，歇了打，直到夜里十二点才停手，最后把您捆绑在屋后的桃树上，脱了您的衣服任蚊虫叮咬。后半夜，母亲担心出人命，才悄悄地给您松了绑……

这些年常常梦见您，梦境中竟那么真实。每次回家，看到您慈祥的照片，总感觉好像您还在，每次站在您的坟前，也好像您就在身边，只是阴阳两隔，只能在梦里才能相见。想和您说些什么，但我笨拙的文笔却写不出对您无尽的思念。父亲，在您离开我们十二周年之际，请允许作为长子的我向您汇报家里的情况：

在您离开我们两年后，我失去了爱儿卢卓，让我感到人生的沉重，岁月的无情。痛定思痛，又开始了新的生活。因为，人生就像春夏秋冬交替。再说，我们努力生活，干好自己的本职工作，经营好家庭，便是对您老人家最好的报答。父亲，在您离开我们之后，我们一直遵从您的教导，一直本分老实做人做事，请您不要过多地牵挂。母亲身体一直很好，这几年一直与我们一起住。兄弟祖文从部队复员后，与远在广西南宁的小李相识，于2013年年底结婚，现在浙江创业。夫妻俩经营了一家小菜馆，收入较好，已有一儿，名叫德濠，今年准备读一年级了。他们也修建了新楼房，买了小车。作为长子的我，把那间老房子拆了，重建了新楼房。我在城里还有了一套商品房，自主经营着一家小公司，仍在创业的路上奔波。有幸与你儿媳小孟育有一女一子，名叫诗瑶和君灏，与祖文的小孩一起在独山县城读书。我和小孟各自都有了小车。小孟工作努力，与人为善，现为一家企业主管。

今后的人生路上，我不会停下奋进的脚步，要重新设定更高的人生目标，以满腔的热情继续努力，创造更大的人生价值。同时，以我的能力，继续团结兄弟姐妹，支持家庭发展，引导孩子们走好各自的人生道路。

父亲，愿您在九泉之下有知，代我们向列祖列宗问安，愿您在天国一切安好，没有忧虑和担心！我一定会尽我之力，教育好孩子，支持和引导孩子们堂堂正正做人，让您永远放心！

“兄弟齐心，其力断金”，我在想，只要全家同心，必能让黄土变黄金。我要在适当的场合，适当的时间，多与亲人们交流沟通，让大家敞开胸怀，开拓眼界，切莫心存芥蒂，各怀一心。毕竟血浓于水、情深似海。我希望通过真诚的付出，能换得我们这个大家庭其乐融融，幸福和谐。我想，这应是您最希望看到的吧，父亲。

正月初四，是您与世长辞的祭日。我不断回想您受苦受难的往事。现在，唯愿您在天堂里安好，那里没有苦疾，没有暴力，没有烦恼！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永难忘……

（编辑审核：陈友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