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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号 || 故乡年俗 二维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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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不惑有余,尽管年味渐淡。但回想起二十世纪八九十年代故乡过年时的那些情景,那些风俗和仪式,就像电影一样撞击着我的心灵,一幕幕地浮现在我的眼前,挥之不去。 过年的习俗具体源自何时,现在我们已经无法考证了。“年”这个字,甲骨文和小篆,像一个人背负着成熟的谷物之状。因此《说文解字》说“年”,指“谷熟也”。可见,过年最早与庆祝和祈求农产丰茂有关。古代的字书把“年”字放在“禾部”,以示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由于谷禾一般都是一年一熟,所以“年”又被引申为“岁”,但“年”和“岁”是有区别的。“年”是指农历的上一年的正月初一到下一年的正月初一这一段时间;“岁”是表示上一年的某个节气到下一年的某个节气这段时间。大年三十守岁和过年发压岁钱应该与此有关。 古代是以农历计年,窃以为“过年”应该指的是过“除夕”和“元旦”,即,农历一年的最后一天腊月(十二月)三十和农历一年的第一天正月(一月)初一。农历一年的最后一天叫“岁除”,那天晚上叫“除夕”。除夕,又称大年夜、除夕夜、除夜等。除,即去除之意;夕,指夜晚。除夕也就是辞旧迎新、一元复始、万象更新的节日。除夕因常在夏历(农历)腊月二十九或三十日,故又称该日为大年三十,民间最为重视。家家户户忙忙碌碌回家过年。除夕自古就有通宵不眠、守岁、贴门神、贴春联、贴年画、挂灯笼等习俗,流传至今,经久不息,除夕也是世界各地华人华侨的传统节日。 农历一年的第一天叫“元旦”。“元旦”的“元”, 有开始之意,“旦”指天明的意思,元旦便是一年开始的第一天。元旦在古代有元春、元日、元正、元辰和元朔的别称。“元旦”一词最早起源于三皇五帝之一的颛顼,距今已有五千多年的历史。《晋书》:“颛顼以今之孟春正月为元,其时正月朔旦立春……”南北朝时,南朝文史学家萧子云的《介雅》诗中有“四季新元旦,万寿初春朝。”的记载。宋代吴自牧《梦粱录》中有:“正月朔日,谓之元旦,俗呼为新年。一岁节序,此为之首。”的记载。 元旦的演变在历法上,人们习惯称地球绕太阳转一周为一年。但是由于地球绕太阳运转没有固定的起点和终点,所以一年的起点和终点都是人为规定的,这就造成了各种历法的不一致,所以,我国历代元旦的月、日并不一致。司马迁的《史记》记载,上古时候,历法以孟春月作为正月。这时候冰雪开始消融,蛰虫苏醒过来,百草萌生新芽,杜鹃鸟在原野中啼鸣。万物都长了一岁。夏朝以正月为历正,殷朝以十二月为历正,周朝以十一月为历正。到了春秋战国时期,春秋五霸,七国争雄,战争频繁,人们没有机会顾及编制历法。秦国统一天下,注重推求五行胜克,自以为是得了五行中水德的祥瑞,把河改名为“德水”,岁正取为十月,十月一日为元旦。汉朝建立后,高祖也是自认为得了水德的祥瑞,所以沿袭了秦朝的历法。汉武帝时,颁行《太初历》,规定孟喜月(元月)为正月,把孟喜月的第一天(夏历的正月初一)称为元旦。汉武帝之后,历代相沿未改,所以这个历法又叫“夏历”(今俗称为农历),一直沿用到清朝末年。 其实,年和春节的起源是很不相同的,但不管怎么说,如今过年对于我们每个中国人来说,都是一件大事,无论出门在外多远的人,都会千里迢迢,风尘仆仆地赶回家,与家人团圆团聚;无论在家多忙,都要放下手中的活,认认真真,安安心心准备年货,过一个富足欢乐祥和的年。 我的故乡位于祖国西南,地处云贵高原黔西北乌蒙山麓水城县南开乡的一个小山村,过年是故乡一年中最隆重也是最大的一个节气。一进入腊月,过年的气息便在村庄的空气中氤氲,这种气息是从各家各户杀年猪开始的。待猪肉腌好挂上炕楼,年关就渐渐地逼近了。在故乡,农历腊月二十三称为过小年。俗话说:“二十三、二十四不敬灶,养个娃儿无家教。”我国南方小年过的是二十三、北方过的是二十四。 从腊月二十四起到二十七,各家各户、大人小孩都在为过年忙个不停。舂炭、推磨和舂碓算是过年时的三件苦差事。这几天要舂好够过年所烧的煤炭,制作好过年所食的豆腐和粉子面。舂炭大多是小孩们的事,挖几背黄泥巴背回来,将黄泥巴和煤按一定比例配好,用水把配好的黄泥巴和煤充分地搅拌在一起,再用舂煤杵杵反复舂,直到黄泥巴和煤完全融为一体,有粘性,即舂糯了用薅刀挖起来会自然而然滑下去,一点儿不巴在薅刀上才行。推磨主要是推豆腐,一人添磨,用小瓢舀上适量经水浸泡胀的大豆往磨眼里放,添磨的人眼要看得准,手要放得快,否则手随时都有被旋转的磨单钩打着的可能。二至三人推磨,双手把着磨把手,步调一致,一起用力,让上扇石磨按顺时针方向转动,磨出的豆浆白白的,顺着下扇石磨流出来。在故乡,母亲用酸汤点出来的豆腐既嫩,口感又好。舂碓主要是磕粉子面和舂酥麻糖,将经水浸泡发干后的糯米粒放进碓窝,一至二人同时用脚踩碓杆,重复单调的动作,让碓杆上下着力,把糯米粒舂成粉末,再用细箩筛筛过才行。用糯米粒舂出来的糯米面称粉子面,用白糖和酥麻一起舂出的称酥麻糖。粉子面和酥麻糖是新年包糖包疙瘩用的主要食材。 到了腊月二十八,若还没有准备齐过年的食材,可以在这天赶个尽头场,采购备齐。故乡的人们把一年之中赶的最后一场称为尽头场。除赶尽头场外,腊月二十八这天,每家每户还要做的一件事情,就是“打扬尘”。经一年的烟熏火燎,炕楼的楼笆上挂满了灰黑灰黑的扬尘吊吊,门窗上,墙体上,碗柜顶,墙角落,这些平常没注意也没时间打扫的地方,也积满了扬尘。母亲就让我们到屋后的竹林中砍几棵小竹子,修下竹丫巴扎成打扫扬尘的扫把。一家人将每间房屋从楼顶到地面都打扫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迎接新年的到来。 腊月二十九,烧洗已经秌好的猪头,猪脚。俗话说:“三十夜三十条活路”,最忙的应该是腊月三十了。腊月三十这天,人们起床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打糯米糍粑,没糯米的人家,就打糯苞谷粑粑、小米粑粑或毛稗粑粑,早餐就用蜂糖或白糖蘸现打的粑粑吃。中午随便做一顿吃了后,接着炖洗好的猪头,猪脚,杀鸡,蒸年饭等活儿。 年夜饭的菜,一般是根据饭桌、碟子、缸钵的大小和人数的多少来定,但至少要有十二个菜,每个菜都要装得满满的。一切准备就绪,要等天黑,待山上的鸟雀闭口以后,才能开始吃年夜饭。 趁着等天黑和鸟雀闭口的这段时间,一家人就动手贴香火、春联和门神。香火贴在堂屋神龛“天地君亲师位”的牌位处,我还清楚地记得,在我家牌位的两侧贴有以下对联,上联为“天地德父母恩当酬当报”,下联为“责任地圣贤书宜耕宜读”。以前我们村寨的春联,多出自父亲之手。父亲读过书,算得上是半个秀才,毛笔字写得也好,每年左邻右舍均要请父亲写春联,父亲根据各家情况,自拟自写春联。父亲自拟自写的一副春联:“盛世欢歌歌盛世,新年喜贺贺新年”,横批“国泰民安”等春联。两扇大门正中贴有“秦将”和“胡帅”两个门神,“秦将”指的是隋末唐初的大将秦叔宝,“胡帅”指的是唐朝名将 尉迟敬德。 俗话说:“三十的火,十五的灯”,火炉要用煤添得满满的,让火烧得旺旺的,火光亮个通宵。母亲给火炉添足了煤,就吩咐我们扫地,梳头,因大年初一是忌讳扫地和梳头的。据说大年初一扫地,当年风就会很大;初一早上梳头,头发爱掉在汤菜里。三十夜就要先把地扫好,把头梳好。三十夜洗脚也有讲究,洗脚要刚好洗到克膝头,也就是脚膝盖,不能不及,也不能高过。过或不及,走亲戚朋友家就会错过吃饭的时间,要么是人家已经吃过了,要么是人家还没有开饭。若你走到亲戚朋友家刚好遇到摆桌子吃饭,就体现出你三十夜的脚洗得好,刚好写到克膝头。 合家团圆,三十守岁。除夕守岁是故乡最重要的年俗活动之一。吃过年夜饭,添好火,扫好地,梳好头,洗好脚,人们不急着睡觉,全家围坐炉旁闲聊,等着辞旧迎新的时刻,守到大年初一零时好去水井处拿净水。直到今天,人们还习惯在除夕之夜守岁迎新。但如今的守岁,不管是城市乡村,还是东西南北,都是看着春晚,拆着红包,一直到春晚结束,新年钟声敲响,才算是过了除夕。 大年初一、初二早上,吃的都是糖包疙瘩,也称弯角粑粑或汤圆。用年前碓磕出的粉子面和舂出的酥麻糖作为原料,用温开水与粉子面一起搅拌反复的揉成团,取适量用手推平做成面皮,将酥麻糖作为陷放在面皮上,再将面皮收拢包住酥麻糖,用手指捏成中间鼓两头尖的形状,弯弯的好似上玄月或下玄月,弯角粑粑由此得名。将包好的糖包疙瘩放入开水中,直煮到其从锅底飘到水面上,就可以舀出食用。仍然像吃年夜饭一样,先要供天地神灵和历代先人,方可食用。吃完糖包疙瘩,父亲就开始给我们发压岁钱,在我的记忆中,那时我们得到的压岁钱多的时候顶天就是一块钱,少的时候就是三五角。 大年初一、初二一日三餐都要先供菩萨和历代亲人,大年初三送年,做新鲜的饭菜供菩萨供历代先人,就算是送年了。初三以后,每家妇女要携带丈夫和孩子回娘家拜年,根据当地风俗习惯,与女方同辈份以上的族人,不论户数多少,均要一一走到。走到的每户均要做一顿饭招待,上午在你家吃,中午在我家吃,下午在他家吃,俗称吃“转转饭”。吃“转转饭”的过程中还有体现中国传统美德的若干礼节,如每到一家吃“转转饭”时,均要邀请本家族中德高望重的老人,或有知识有文化的人一起陪着吃。 正月初四有一个仪式叫“吃虫子”。正月初五,有一个仪式叫动土,母亲找来闲置了一冬的锄头,用碗装上“刀头肉”。我们拿着香和烧纸,到了房前的园地里上香,烧纸,母亲将装有“刀头肉”的碗放在香的旁边。正月初七是人生,若当前天天气晴朗,预示当年一家人口平安,出入顺利,无灾无难。正月十一是强盗生,若当天雾大,预示当年的强盗凶。 过年期间,对山歌成了青年男女们谈情说爱的一种最为质朴的表达方式。从正月初一至正月初三,在南开与金盆交界的钻天坡的几个山头上,人头攒动,热闹非凡。整个山上山下,有炖羊汤卖的,有卖小百货的,但最热闹的还是观看青年男女对山歌。每个山头都有那么七八处对山歌的场子,每个场子一般都是男女双方各三、五人,双方均要根据所唱山歌的内容,一唱一合,现编现唱。若有情投意合的,有的唱了几天山歌后就基本上确定了恋爱关系,有的就直接由男方把女方带回家,成为一家人。在青年男女们对歌时,围着观看的人比对歌的人要多出了好几倍,有的还手提录音机,录下了那一首首动听动情的山歌。 如今过年,在故乡看不到打毛蛋,打鸡毛这些娱乐活动了,孩子们也不再玩擂野猫的游戏了。在山上时常还有对山歌的,炖羊汤卖的,卖小百货的,但规模和气氛均没有昔日的浓重,也没有昔日的那种热闹情景了。 小时候每到过年,常听大人说“小孩盼过年,大人怕过年;人多好种田,人少好过年。”这句话,是啊,在那个缺吃少穿,物质困乏的年代,过年实在是不易。过年,小孩可以吃好吃的,可以穿新衣服,可以放鞭炮,可以有压岁钱,他们不盼过年才怪。而大人呢?除了要满足孩子过年的吃、穿、用外,还要准备过年所需物资和去亲戚家拜年的礼品,到处都要花钱,怕过年就不言而喻了。 如今过年没那么辛苦了,现在常听上了年纪的人都说,现在的生活天天都是过年。而今的乡村是小孩盼过年,大人也盼过年。因为乡村的青壮年大都出门务工,留守在村庄的只有老人和小孩,只有到过年的时候,外出务工的人们才纷纷赶回家与家人团聚,小孩可以见到父母,老人可以见到儿女,一家人可以团聚了。 虽然说随着时代的变迁和乡村现代化的进程,故乡过年的许多风俗已不复存在,许多仪式已逐渐消失,但毕竟过年是中华民族最重要的一个传统节日,也是一家人团圆团聚的时刻,过年的气氛,过年的喜庆,过年的热情仍然是有增无减。 作者简介:符号出生于上世纪七十年代,男,汉族,贵州水城南开人,民进会员,贵州师范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毕业,贵州省作家协会会员、贵州省纪实文学学会会员、六盘水文学院签约作家,六盘水市水城区文联主席。有小说、散文、散文诗、诗歌和评论散见《西部散文选刊》《贵州作家》《香港散文诗》《江西散文诗》《师范生周报》《中专生文苑》《贵州政协报》《贵州教育报》及中国作家网、民进中央网、贵州作家·微刊、文学贵州·微刊等。出版有书信体小说集《那些年的爱情》,中篇小说集《远逝的恋情》,散文集《乡土物语》《岁月笔记》。 (编辑审核:陈友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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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文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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