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犷的乡土叙事——简评施昱小说《厚土》

摘   要：施昱小说《厚土》以乌蒙高原钟山大地一个村子的一些历史变迁，来表现时代的沧桑巨变和人物的发展变化，具有一定的地域特征。在叙述角度、表现方式等方面又有一些新的探索和提升。

关键词：施昱；叙述角度；表现方式

施昱是一位勤奋的写作者，他一直在探索、在超越，他在钟山文学沙龙第九期活动中创作的这篇一万多字的小说《厚土》在叙述角度、表现方式等方面又有一些新的探索和提升。

　　一、独特的叙述角度

《厚土》以“我”的主观视角去展开叙述。在具体的叙述中，利用插叙、联想等，将时间与空间、现实与幻想揉合在一起。比如，写保长大爷去世，他的儿子堂八叔的感觉中这样写道：“他感觉保长大爷逝去，人心怎么像冷风中的文笔峰一样冰凉冰凉的，原来的山峰好像随时有阳光照着，可现在不同，他的眼不时仰望红湖东方，耸入云端中的文笔峰，他觉得山峰上的树叶，如岩鹰飘起的羽毛，孤冷孑然的身影，令他突然打起寒颤。”写老祖公形象时，这样写道：“‘老祖公像红湖岸上的石头碉塑’，有人说，‘他如湖东面的文笔峰，立在茂密黑洋大箐的山顶，’我的父亲却是一直这样想的——老祖公，一直在他们儿孙的心里，温暖着他的心和身体，干任何事情好像他都用力，推着大家，在红湖的岸边，温暖着自己和他人，当然也含保长大爷和他的儿孙们。这样的感觉，也许天堂的老祖公感受到了，所以大家总认为他在文笔峰上，放出阳光。”

保长大爷的逝去，把保长儿子堂八叔和“我”的父亲的多种感觉引发出来，将他们与生活中的文笔峰、石头雕塑、红湖等联系在一起，将现实与过去有机地融合，准确地表达人物内心世界。小说还运用多重对比手法。比如，保长大爷年轻时的霸道、临终的醒悟和老祖公的忍让，老百姓对保长大爷的恨和对老祖公的爱，堂八叔大女儿死了没人帮忙和保长大爷去世我父亲带领人们帮忙等这些多重对比，使人物形象得以发展。

二、地域特征的挖掘

这篇小说取材于乌蒙高原钟山大地一个村子的历史人物变迁，来表现时代的沧桑巨变和人物的发展变化，反映出人性善的一面，给人以启发和教育意义。同时，又具有一定的地域特征。作家根植于某一地域，或者说受制于地域的影响是必要的。欧美文学中，地域化作品不乏佳作，如爱尔兰作家詹姆斯•乔伊斯久负盛名的短篇小说集《都柏林人》，全部置景于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都柏林。墨西哥作家胡安·鲁尔福的短篇小说集《燃烧的原野》展现了墨西哥的乡村世界，在文学史上，被当成是墨西哥现代文学的开创性作品之一。《厚土》这篇小说有意识地融入方言、民俗、地域性地名物名等描写，增添了小说地域特征。如，“这犹如红湖一坡接一坡的，紫红色的荞子地，以及一梯接一梯的望不到边缘的高海拔旱田”、“冰凉如森林中流出的溪水，撞击出悬岩下，裸露光滑发亮石群的声音”、“泥土的醇香，延伸到红湖的每一片土地，每一块土地上的庄稼，小草，花朵和森林，以及每一块土地种多少斤种子，适宜种包谷、洋芋、大豆?还是种稻子?”等这样的描写就充满地域特色，还有对《五公经》、《叹亡魂》里面所诵经文内容描述体现出地方民俗特色，对红湖、文笔峰、关刀岩等地名描述也体现着独特的地域性特征。

此外，有两处细节描写也很有特点。一处是我的父亲为保长大爷合上棺材时，棺材说话这段很有意思：“‘我长有一丈二尺八寸六，头厚达八寸，我看你瘦弱才一米六几的小个子，如何才合上哩，但是为了你的诚心和保长大爷的机缘，我帮帮你的忙吧。’厚重的棺盖自言自语，和堂屋顶上的风，悠悠从瓦屋的缝中吹来……”另外一处是“红湖周围的人，集聚在屋檐脚，抽着汗烟，身上被水淋湿的汗臭味，热烘烘地漂进对方的鼻孔，令人想呕吐”，这里不但抓住细节描写，而且还很有地方特色。

三、文本缺陷及建议

值得探讨的是本文在叙述的精炼、语言的简练等方面还存在一些缺陷。

首先，叙述不够精炼，可以用介于叙述与描写的手法，既有叙述的概括力又有描写的细节。如，《水浒传》中武松血溅鸳鸯楼以后的一段是这样写武松的：

把棒一拄，立在濠堑边。月明之下看水时，只有一二尺深。此时正是十月半天气，各处水泉皆涸。武松就濠堑边脱了袜鞋，解下腿迸护膝，抓起衣服，从这城濠里走过对岸。却想起施恩送来的包裹里，有双八搭麻鞋，取出来穿在脚上。听城里更点时，已打四更三点，武松道：“这口鸟气，今日方才出得松臊！”^[1]

杀了这么多人，犯下弥天大罪，逃出城了，如果是一般人物肯定是三十六计走为上计，可武松居然从容地在月光下看城濠里的水。还看得这么细致，只有一二尺深。在这样的危机中，心思不乱，动作还那么有条不紊：脱下鞋袜，解腿迸，抓起衣服，蹚水走过对岸。竟还顾得上把湿鞋袜也换了，还有闲心去想，鞋是哪个朋友送的。写武松过河的从容，实际就是写武松内心的平静。更为精彩的是：“听城里更点时，已是四更三点。”充分写出了他听觉上的放松，也暗示了他心情的放松：“这口鸟气”终于出了。憋气之深又这样冷峻，这样清醒，这样有闲功夫，实乃《水浒传》之大手笔。这一百多字的段落写出如此大的信息量，这就是叙述的精炼。还有，莫泊桑的小说《项链》中描写女主人公十年艰辛只用了两个自然段：

罗瓦赛尔太太可算体验到了缺吃少穿的人的那种可怕的生活。好在她已经断然而且勇敢地拿定了主意：这笔骇人听闻的债务必须偿还；她一定要偿还。他们辞退了女佣，搬了家，租了一间楼顶的陋室。

她可算体验到笨重的家务劳动和厨房里的讨厌活儿。锅碗瓢盆都得她自己洗刷，油腻的陶器和铁锅底磨坏了她玫瑰色的手指甲。脏衣服、衬衫、抹布也都得自己洗，然后晾在绳子上。她每天早上把垃圾搬到街上，再把水提到楼上，上一层楼都要停下喘一口气。她穿着和普通平民一样的衣裳，挎着篮子上水果店、杂货店、肉店，没完没了地还价，一个苏一个苏地捍卫她那可怜的钱袋，免不了经常挨骂。^[2]

这里整整十年，悬殊的变化，丰富的内涵，只用了十来个细节：辞退女佣，租陋室，刷洗锅碗瓢盆，在陶器和铁锅上磨坏手指，洗衣服、抹布晾在绳子上，从楼上把垃圾提下去，喘气，挎着篮子，讨价还价。以如此有限的细节，就把十年的辛劳勾勒出来，这就是叙述精炼之力量。如果是正面写这十年，估计光是一场舞会就会花去几百字篇幅，十年要耗费的篇幅则难以想象。

再看《厚土》这篇小说，铺陈宽泛，细枝末叶较多，显得有些琐碎，如果能够按照叙述精炼的要求压缩到七千字左右，将会是一篇不错的乡土叙事小说。

其次，小说语言上还要下功夫。语言是一种文化现象，语言的后面都有文化的积淀，归根结底，写小说就是写语言。可以说，一个作家的语言表现了作家的全部文化素养。写好每一个句子是重要的，福楼拜和契诃夫都说过一个句子只有一个最好的说法。事实上，写好每个词语也是很重要的。《厚土》一文中，“悠悠”一词就出现四次：“被狂风吹进来的一条土布的白色孝帕，悠悠地合上了”、“悠悠的诵经声，穿过灵堂上空的瓦片的缝隙”、“和堂屋顶上的风，悠悠从瓦屋的缝中吹来”、“念诵经文的松涛声，悠悠地飘过山风”。此外，语言不简练的地方还很多，若能将本文的语言描述更凝练些，并增加一些暗示性语言，必将提升整个文本的质量。

再次，这篇小说的题目《厚土》，似乎更适合一部短篇小说集的名称或者一部长篇小说的书名。结合文本来看，可以将标题改为《最后一个保长》。费孝通先生说：“从基层上看去，中国社会是乡土性的。”^[3]这句话很精辟，只要一谈及历史悠久的中华文明，乡土文化是不可绕过的话题。建议作者可以以“厚土”为主题，创作厚土系列小说，探讨一系列乡土问题，更好地展现本土地域文化特色，达到一定数量和质量便可用《厚土》作为书名，出版一部短篇小说集。

〖参考文献〗

[1][明]施耐庵原著、金圣叹点评；金圣叹批评第五才子书水浒传，[M].天津古籍出版社,2006，P262.

[2][法]莫泊桑；莫泊桑短篇小说选，[M].人民文学出版社，2010，P361.

[3]费孝通；乡土中国，[M].人民出版社，2008，P1.

     【作者简介】

　　王　华：钟山文学沙龙主要发起人之一，系钟山文学沙龙秘书长，曾参加贵州省青年作家小说散文创作培训班、贵州省青年作家创作会等，文字散见《贵州日报》《贵州作家》等，曾组织编著文学文化书籍多部。

     施   昱：钟山文学沙龙主要发起人之一，系贵州省作家协会会员，鲁迅文学院第二期民族班学员，文字见于《贵州日报》《西部散文》《雪莲》等报刊杂志，已出版个人文集三部，参与编著书籍十余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