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虎 || 屋里赏星月

八叔说，我老家的房子里，白天可以晒玉米，夜晚可以赏星月。

八叔怀里的女人好奇，跟着八叔回八叔的老家。

夜间，女人睁着眼，女人要赏星月。墙缝里，山风怒号，声音刺耳。山上的猫头鹰，厉叫声此起彼伏。女人害怕了，女人瑟缩着身子。

俄顷，山头雷声隐隐，房顶上，一束束电光从瓦孔射进来，很刺眼。接着，噼噼啪啪，噼里啪啦，雨珠伴着电光从瓦孔砸下来。八叔在蚊帐里给女人撑伞，八叔背后湿透了，女人没有被淋着。八叔说，对不起！

女人没有回话。

天麻麻亮，女人悄悄起床。草凳上，女人双手托着腮帮。雨伞下，八叔还打着呼噜。

太阳出来了，一束束阳光从瓦孔射进来，屋子里一片亮堂。墙壁上，慢悠悠爬着一只蜈蚣。床脚边，几只脏兮兮的瘦鼠相互追逐。

女人摇醒了八叔，女人说，屋子里能晒玉米，我信了。

八叔揉揉眼睛，打个哈欠，说对不起，孤儿的房子就是这样。顿了顿，八叔又说，你后悔还来得及。

女人笑笑，说屋子里，我还没欣赏过星月呢。

女人给遥远的家人电话。电话那头，父亲沉吟了半天，说，我们家子女多，为了你的幸福，你妈和我一样，尊重你的选择。

女人笑了，眼角闪着泪花。

没有喜糖，没有喜酒，烧香三对拜，八叔和女人结婚了。

女人扶着梯子，八叔上了屋顶。女人向上抛瓦片，八叔一边接瓦架瓦，一边把废瓦往远处扔。整整一天，房子结结实实，焕然一新。

女人很争气，不到三年，女人给八叔生了两个带把的宝宝。

隔壁小王羡慕不已，带着酒肉果饼登门拜访。

小王说，你有男仔了，满生了，后继有人了，不用再生了，能帮我一把吗？

八叔放下酒杯，咱哥俩谁跟谁呢。

小王说，我老婆准备生了，如果继续是女婴，我把她放在山后竹子下，你向民政部门申请收养，我不会亏待你。

八叔看着女人，摇摇头。女人看着八叔，也摇摇头。

夜深了，竹子下传来婴儿嘹亮的啼哭声，闹得屯里的狗狂吠不止。

八叔醒了，揉揉眼睛，女人也醒了，揉揉眼睛。隔壁传来小王的叹气声。

八叔说，于心不忍，我去抱抱过来吧。

女人说，村头老男收养弃婴，命中相克，老男车祸废了一条腿。

八叔蔫了，八叔挠挠头，叹了一口气。

婴儿的啼哭声越来越弱，断断续续两天，声音没了。

有一天中午，女人的闺蜜来访。闺蜜挺着大肚子说，你生男了，满生了，后继有人了，不用再生了，能帮我一把吗？

女人看着闺蜜笑笑，我们都是外省嫁过来的，咱姊妹俩谁跟谁呢。

闺蜜说，我准备生了，如果继续是女婴，我把她放在山后竹子下，你向民政部门申请收养，我不会亏待你。

女人看着八叔，摇摇头。八叔看着女人，也摇摇头。

半夜三更，竹子下传来婴儿的啼哭声。断断续续两天两夜，声音没了。

两个儿子很争气，大把大把的钱从深圳汇过来。八叔数钱，手指酸了，女人数钱，手指疼了。

楼房起了，装修了，高大巍峨，富丽堂皇。

同学聚会，班长对八叔说，你好幸福呀，房子又高又漂亮。

八叔笑笑。

班长又说，你的孙仔读几年级啦？

八叔阴着脸，不说话。

八叔心说，都怪当年无知，如果收养小王那个女儿，现在孙仔也该读书了。

女人的同学在微信里说，你好幸福呀，房子又高又漂亮。

女人笑笑。

同学又说，你的孙仔读几年级啦？

女人阴着脸，不说话。

女人心说，都怪当年无知，如果收养闺蜜那个女儿，现在孙仔也该读书了。

元宵夜，从三楼到七楼，灯火辉煌。龙城一百零八个单身男，集中于八叔家打牌搓麻将。

八叔说，太吵了，我们去旧瓦房住吧。

女人抱着布娃娃，说也好，房子里，可以欣赏星月了。

八叔看着女人。

女人看着八叔。

眨眨眼。

泪流了。

作者简介：蓝存海，笔名柴虎，广西都安县人，北京微型小说研究会会员，热爱文学，喜欢写作，作品散见于杂志及网络平台。

（编辑审核：冯静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