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里花草园里树

曾几何时，院里花草很多，有兰草、仙人球、一串红、水仙花、秋菊、金捧花等等，这些大都是在我上小学的时候就栽种的了。我至今仍依稀记得它们的诸多来历，因为多数是我和父亲一起种的。天一旱，父亲就每天早晚给花草们浇水，有时白天没水就晚上去古井挑。在没有月色的夜晚，我常常拎着那盏很旧的玻璃罩煤油灯和父亲去一里多以外的路旁那口古井担水，用来浇灌那些可爱的花草。花草们也不辜负父亲的殷切期望，花儿们朵朵硕大，草儿们棵棵茁壮，还时常会有“留连戏蝶时时舞”的热闹景致，别有一番诗情画意。

累了就出门看看碧绿的兰草，叶子有力地张开，宝剑一般地坚挺，给人以昂扬之精神，大有解乏之功效；闷了，就走近看看那一丛丛亭亭屹立的水仙，蝶儿、峰儿在白的、红的、粉的花丛中嘻嘻呵呵地闹着，此时闷结准解；心绪烦了，走近看看那鲜红的一串红，花儿都是一串一串地往上簇拥，名副其实，十分有趣。

院子外边是一块将近半亩的菜园，母亲一向反对园里栽树，园子就该种菜那才像个样儿，因此每年都辛勤地种上一大块各种各样的菜。父亲却喜欢在园子边上栽上许多种树，有两株黄檗，十几株棕树，几棵椿树，一棵楸树和一棵不知名的树。最显眼的要数那十几株棕树，它们在园埂上站成整齐的一列，像极了一队严谨的哨兵，在看守着我们家的菜园呢。人们似乎都知道棕树，没过几年就常有人来要棕树叶和棕，张三家擀面要棕树叶去包挂面，李四家编竹垫烘玉米来要棕叶去搓绳子，老赵家要做布鞋来剥棕去纳鞋底，孩子们也经常光顾园子偷棕叶去栓鞭子打陀螺（农家孩子常玩的一种自制锥形木制玩具，用鞭抽就转起来）------由于实在不堪重负，有几株棕树尚未成年就夭折了。命大的几棵总算长成可又太遮园子，又挣菜们的水份，便终于全部被砍掉了。而椿树似乎也有着相似的命运，由于其叶能食，且味道可口，用椿树嫩叶配以酱油味精等着料凉拌，那味道怎一个“爽”字了得！因此每年春天，椿树刚抽出嫩芽的时候，便东家、西家的来掐嫩叶，更有甚者连椿头一并拿走，前院后院，左邻右舍只有我家这儿有几棵，所以很难分得均啊，得罪了哪家都不好。那年的冬天，父亲将椿树们砍了。次年初春，有人见园里的那几株椿树不见了，遂问缘由，父亲叹着气说，那树遭虫，全被蚀空了。棕树可用，椿树能食，无疑是当初种下它们的原由，可谁又曾料到也为此而最终遭受灭顶之灾呢？唯有那两株黄檗和楸树以及那棵不知名的树至今仍旧苟活于园中。

黄檗树太像漆树了，以至于多数人都把它们当做漆树。因为漆树有毒，人若碰到就会生疮，大家自然都害怕接近它们了，一些人还常嘲笑父亲居然连这种树都栽。至于楸树，大家就司空见惯了，并不喜欢，因为它常会空心或干枯。那时我也不知道它们究竟有何用处，而且断定父亲也不知道，父亲没有文化不懂得这树的许多学问。直到后来有一次我病得厉害，一位老中医开了个说是很妙的一个方子，但要用一种树枝的灰作药引子才会有效。又说方圆几十里路上并没有这种树了，他也找不到，我急了，这可怎么办呢。父亲想去别的地方找寻，便询问了那树的具体特征才知原来就是我家园里那棵大家都不认识的树啊。

随着年龄和知识的不断增长，我越来越意识到大自然的每一种花草树木都有其存在的意义，其实树们并不那么简单，而且有些神秘，只是你未能发觉罢了。譬如黄檗是一种很有效的降火药材，可以和黄连媲美，椿树和楸树则是以前盖房子搭梁首选之木材，也即“栋梁之材”，木匠师傅们常说的“椿楸子木”它们就是其中之二。更可贵的是，树们知道人的心思，它们给人便利并不求回报，只要脚下有一块土，有一方容身之处，它们就能茁壮成长！

后来父亲不在了，我又在外地读书，母亲也很忙，没时间看管那些花草树木了。每个假期回家后，我都会发觉花草们总会少了些，树们也棵棵独立越来越孤独。再后来母亲也去世了，花草们也大都枯死掉了，仅剩几株生命力实在顽强的仍在生命线上挣扎，而树们也早已暴露目标，人们一旦知道了其用处岂肯轻易放过？皆只剩下本身的那根主干了！如今我也在外工作了，至于它们是否能继续存活下去也成了未知。

有时候我竟会十分想念那些花草树木，就像怀念已故的亲人们，毕竟它们也曾是这里的一员！

【本版主编：邓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