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中旧事
1
喜鹊报喜山里婚事
挂旭日为灯笼，山岚为帐
横青山如枕
艳山红似的红被面
铺买卖的双人床
飞泉提水，冲洗
矮檐下的眼泪汪汪……
2
与正月短暂握别，行至
二月路口，穿一双草鞋
领取斗笠，蓑衣……
想去书中寻找“顔如玉”
却跟在牛屁股后，用鸳篼
接住一堆热腾腾的牛糞……
3
那夜疏星，在云里游泳
弦月似刃
一扇后门轻声开了
一团肉包子，塞住犬吠
一黄花闺女的侧影
出逃似云
弯弯山路似绳，套她后怕
躲弦月之刃，心跳如疏星
……之后是祖训
铸一把大锁，锁住了
那夜的偷情……
再之后，她从正门出嫁
一乘花轿抬妙龄进入
还债的婚姻……
那时我不知愁
欢天喜地等开席
混吃一回晕……
4
一条野径，牵我瞭望
一座古亭
亭之飞檐四展
翘八方风月登临
问凉风大师，亭从何来
一行白鹭飞起，搧响天晴
山下的栽秧歌，引来
观景的闲人……
想起一些往事如山
一些人是亭
一些无忧无虑登高怀古
枉自长叹短吟
我老了，不山不亭也好
趁黄昏，听鸟啼心更静
5
在城里，爱的铁链子
套一些摇头摆尾
好玩好吃
被训练过的汪汪
主人一声吼，也嗲声嗲气
偶尔一滴泪，亦下种
乖巧与忠实
洋狗与土狗，有人分成贵贱
狗与狗却相知，互为知已
野生被调教成顺应
牵引为聪明，更可笼养出
主人的偏爱……
6
白天死后，停尸夜晚
料理民谣被盖棺的丧事
是在那“大鸣大放”，目盲之时
在最热的夏天
一农村老汉提心为灯笼
一边犁田一边唱着自编的民谣
想栽种温饱于田……
谁知天威震怒，“反右”降雷电
大字不识的歌者，惨遭村民的棍棒
他像灯一样熄了，熄不了的
是正直在心中的虔诚……
当村里微笑，终于明白
温和气候，靠风清月明……
忆起他，一些老人至今
眼角老泪还纵横……
7
牛铃和泉响，逗惹山林
也叮咚并叮噹
一址古庙，杵着路的拐杖
闻听知了传唱神秘
远离繁华，山野也因之
安静吉祥
牛钤泉响摇动阳光
叮咚叮噹，恍若上苍
来此绿荫中乘凉
8
晕素搭配的民谣，似粗荼淡饭
又似犁锄弯刀……
捂不住的心动，胆大明了
随意如飞鸟
年少歌儿出口，唱着娇娇
暮年归屋，求衣足饭饱
民谣幽香古朴
可撼天摇地动……
9
一锄下去，挖出
一窝野葱，或是
一缕摘耳根……
两种香味狂舞起来
让我舌尖
肃然起敬
那边草丛
一只野兔打量我一眼
嗖地又钻入另一草英
似一道闪电，跟随其后
我想是雷霆……
锄说，放生一只野物
是放生一回自我，停步
看一株香椿冒芽
嫰生生……
10
人一回忆，就老了
老了，就成“剩品”
为防“锼臭”，岁月
会忙着清扫……
被扫除之前，还想是
童年走散的花草……
回到乡野，抱吻牛蹄
但那老牛早已没了……
听几声鸟啼，那声音
也沿袭它们的父老……
曾在一路谈天的老哥
坟前，一丛刺玫锥我
似乎还开玩笑……
斗不过岁月，回归自然
还活着，趁早亦好
作者简介：李发模，生于1949年，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常务理事，贵州省诗人协会名誉主席，一级作家，著名诗人。已出版诗集、散文集等共60余部作品。长诗《呼声》获中国首届诗歌奖，被前苏联作家叶甫图申科誉为“中国新诗的里程碑”，是当前中国最有诗人气质和诗歌才情的作家之一。
审核编辑：代庆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