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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映红||诗歌 点亮心灵的烛光 ——浅析邕粒儿诗集《归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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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19-12-05 20:49作者:史映红来源:西南文学网


对当下中国诗歌圈稍微了解的人都知道,这个圈子的杂乱由来已久,可谓帮派丛生,山头林立,今天争争吵吵,明天打打闹闹,没有片刻消停。就像多年以来争执、战乱、恐袭不断的中东乱局。这种现象背后,是诗坛,甚至文坛浮躁功利、趋炎附势的真实写照,折射出作家和诗人在急剧市场化、世俗化、全球化大背景下,文学和诗歌不可逆转地被边缘化之后的焦虑与急躁。在这种环境下,一些作家和诗人不是靠文本和写作实力存在,而是孤芳自傲、顾盼自雄,靠大量炒作和圈子里集体起哄来证明自己。方式很多,手段各异,基本上可归纳为三点:一是给自己贴一个叫得响的标签,有点为虎作伥,或者说拉大旗的阵势,在名称上最好能唬住人,比如“少年诗人”“美女诗人”“八零后代表诗人”“官员诗人”“新生代诗人”“校园十佳诗人”等。二是自我和圈子炒作,获得一两个县市奖项,出版一两本册子,便请有头有脸的人、热衷于显山露水的人写序、写跋、写评论。请常年奔走于相似场面的专家教授出席新书发布会、作品研讨会、颁奖仪式等;由于饭菜管饱,酒水管够,“意思”表足,这些人自然功夫了得,在现场匆匆翻阅一下文本,笔尖在巴掌大的纸上划拉划拉,就马上开讲,滔滔不绝,满纸云霞。这样的场面自然不会轻易放过,现代化的影像工具和通讯手段全面出击,大大小小的新闻媒体、名目繁多的公众平台、公众号、朋友圈滚动播放、轮番轰炸,铺天盖地。三是修故居、开纪念馆、艺术馆、研究所等,在文学圈这样大刀阔斧干的,必然是功成名就者、获奖无数者、著作等身者;一些地方机构和好大喜功的官吏投其所好,以大佬名字命名的纪念馆、艺术馆、研究所在横幅耀眼、彩旗招展中开张了;惟妙惟肖的个人塑像起来了,他本人和一些机构领导要剪彩、致辞、讲话。这种惊天动地的壮举,恕我见识浅薄、目光弱视,在我国历史上,上到屈原、陶渊明、三曹、李白、杜甫,下到欧阳修、苏轼、陆游、曹雪芹、鲁迅,还是西方的莎士比亚、巴尔扎克、普希金、雨果、卡夫卡等,生前还没干过如此胆肥的事。在这些伟大作家的内心,在他们智慧的头脑里,反而是“何时一樽酒,重与细论文”(唐·杜甫《春日忆李白》)的小心谨慎;是“文章千古事,得失寸心知”(唐·杜甫《偶题》)的心存敬畏;是“板凳要坐十年冷,文章不写一句空”(范文澜)的艰辛求知;是“选材要严,开掘要深”(鲁迅《关于小说题材的通信》)的苦苦探索。

出生于四川康巴地区八零后彝族诗人邕粒儿,在她诗集《归零》后记中写到:“我的诗是那片(故乡)土地的一捧土。是爱恨交织的疼痛”“这本集子,不说最好,但可以说最真,既是我对过往作个梳理小结,对今天的拥有表示感恩,也是对明天继续投以热切的期翼”。这也就是她把诗集命名为《归零》的原因吧!在她内心,不管攀爬到怎样高度,站在如何显眼位置,随时懂得和明白将一切归零;把自己放在低处,并从零开始,再次起航,这样的情怀与胸襟,在很多作家诗人,特别是八零后作家诗人里面真不多见。在我印象里,像她这个年龄的不少人,常把搞笑猎奇、玄幻穿越作为唯一的创作目标,与真正的文学没有关系。要知道,真正的文学不是快餐消费、私人呢喃,不是全面娱乐、娱乐至死,而应该有家国情怀、国计民生、群众呐喊和忧虑等。评论家杨光祖曾撰文:“鲁迅、沈从文、老舍、艾芜等现代文学史上的大家,他们并没有宣言什么“底层叙事”,可他们那里有真正的“底层”,有真正“底层”里的悲欢离合,迷茫与希望。我们从阿Q、孔乙己、华老栓、翠翠、祥子等人物身上,看到了一个民族的苦难、灾难、无尽的眼泪,也看到了一个民族的希望与未来”。难能可贵的是,邕粒儿的《归零》就有家国情怀,有底层悲欢,有百姓喜忧,下面从三方面浅析《归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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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家园,叫太阳部落


邕粒儿在《后记》里说:“不曾忘记生我的母亲,教导我的师长、伴我成长的亲友以及养育我的那片土地和那里的人们。在川藏高原——太阳部落扎溪卡”。这块被外界誉为世界最美湿地、千年唐蕃古道、石刻艺术王国和吉祥太阳部落,在《归零》里多次写到,邕粒儿与很多作家诗人一样,写到家乡时总是饱含浓浓情感,文字间充溢着悠悠情思,比如《高原》:“落日像远处燃烧的牛粪饼鹰静静地在岗上俯瞰青黄雪山托举的蔚蓝犹如发辫上的松石黑帐篷在炊烟里放歌从硕果般的胸膛马鞭上太阳坠落山丘她离太阳最近她向天空顶礼紫外线给她的脸抹上了腮红这白云生处的家每一次入眠都是反锁每一次苏醒都是敞开这灯的夜晚里花映照海洋”。诗人与其写高原落日,倒不如说给我们呈现一幅高原夕阳西下的壮美画卷,远处,更远处,西边,再西边,群峰连绵,众山耸云,此刻都成了“燃烧的牛粪饼”,通红、升腾、扩散,似乎连大片大片的云朵也点燃了。高原的图腾、雪山的宠儿“鹰静静地在岗上俯瞰青黄”,“鹰”是淡然的,作为高处的王者,它见惯了太多生死别离、魂销香断,看淡了太多潮来潮去、云卷云舒。镜头转换,诗人由远而近,又呈现出另一幅高原草场画卷,“黑帐篷在炊烟里放歌”,闭目沉思,该是一幅多么和谐场景:静立的三五顶黑帐篷,正袅袅升起一缕缕炊烟,几个孩子穿梭于帐篷之间,追逐、嬉戏、打闹。而更远处,是晚归的牛羊,缓缓向帐篷方向涌来。第三节,诗人镜头拉得更近了,能清晰地看到“紫外线给她的脸抹上了腮红”。她是谁?是给了我们生命、并含辛茹苦、忍辱负重把我们养大的阿妈?是起早贪黑、忙里忙外、任劳任怨的爱人?还是清纯美丽、步履轻盈、牧歌嘹亮的妹妹?她们心像草原一样广袤、博大;像蓝天一样清纯、透亮。她们是家的支撑,是草原的支撑,也是世界的支撑。从诗人文字里看,她真诚热爱这块高耸之地,讴歌这片一代又一代先辈生老病死的土地。这里的人们没有愤怒,没有抱怨,就这样生活着。整首诗场景明朗、清晰,词语干净、简洁,情感表达含蓄、温婉,是一首从心底自然流淌出来的诗。

众所周知,很多作家诗人写作,最初是从家乡开始的,也就是说,作家和诗人都有一个灵魂扎根的地方,有一个精神力量的输出地,这个地方就是故乡,这里的山川河流、花草树木、人物事物,在他们笔下都与众不同、摇曳生辉。“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唐·杜甫《月夜忆舍弟》)是一种深情赞美;“田家无四邻,独坐一园春”(唐·卢照邻《春晚山庄率题二首》)是一种深情讴歌;“钱塘江畔是谁家,江上女儿全胜花”(唐·王昌龄《浣纱女》)是一种含蓄赞美。美籍波兰诗人米沃什说:“我到过许多城市,许多国家,但没有养成世界主义的习惯,相反,我保持着一个小地方人的谨慎”。邕粒儿不少写家乡的诗,字里行间,能轻易感受到诗人对父母之邦的无限热爱,即便家乡高耸、严寒、缺氧,并不适宜人居,但对于她自己,就像面对生养自己的母亲,没有选择,只有热爱。比如《缓慢》:“三月。零下二十摄氏度没有暖气牛粪饼贴满毡房空气稀薄,清新太阳总是离得很近我在茧内吐丝这雅砻江畔的白春天没有树木没有行人没有母亲这积压在胸腔内的热血仅仅只能为屈伸的脉搏而奔流”。第一节“三月。零下二十摄氏度没有暖气”,三月,在中国很多地方,春潮涌动、草木葳蕤,也在很多地方,暖风习习,油菜遍野,人们在和煦的春风里漫步、踏青。但雪域高原还是“零下二十摄氏度”,你不能不对生活在那片高地的人们给予仰望的目光,他们的坚韧和顽强、虔恭与敬畏,我们可否有过?第二节,在海拔超过4000米的高地,天是纯净的,水是纯净的,万物是纯净的,人也是纯净的。他们质朴善良,对生活、世界有着深刻理解与宽容,这里人们心态恬淡豁达、平静淡泊,没有都市人普遍的焦虑躁动、戾气十足。后半部分,三月的家乡,三月的“雅砻江畔”,“没有树木没有行人没有母亲”,层层递进、步步深入,把尚在冬天家乡的寒冷萧条、荒凉安静跃然纸上;而比天气更冷的是“没有母亲”人的心。简洁的文字,能感到诗人内心的凄楚、悲凉与孤单。结尾,作者在情感释放和内心表达上更进一步,悲伤之心、凄楚之感、思念之情已经“积压”了许久;“热血”在“胸腔内”碰撞、汹涌、奔流。与其说诗人描写家乡春天的缓慢与姗姗来迟,不如说在怀念母亲的急迫和激烈。这首诗在环境描写上采用远近结合、高低交错的方式;在情感表现上舒缓有度、渐次释放。作为读者的我们,能体会到诗人内心的悲痛与纠结,情感的孤单与无依。

接下来品阅简洁明快的《只想》:“草原太辽阔了我只想要脚下那一片神山太多了我只想看屋后那一座沿着雅砻江游走我怀里揣着一个太阳扎溪卡”。这首诗语言非常精致、轻灵,但又有雪域高原一样厚重的质感,视角切入比较独特,第一节“草原太辽阔了”,有时一望无垠,有时骑马驰骋,许久找不到边际,但诗人却只想要“脚下那一片”,大与小的诗意对比就出现了。第二节与第一节有异曲同工之妙,“神山太多了”,在很多少数民族同胞心中,很多山是神山,很多湖是圣湖,相传是神灵居住的地方,不得随意攀登、亵渎和随意丢弃垃圾等,表达人们对大自然的尊崇与敬畏。在无数座神山之间,诗人只想看“屋后那一座”。自然而然,多与少的诗意对比又出现了。第三节“沿着雅砻江游走”,不管溯江而上,还是顺流而下,寻觅、徜徉,但在“怀里揣着一个太阳”,名字叫“扎溪卡”。巧妙地又把长与短的诗意对比融入作品。给读者一种格式上的新颖,视角上的独特。整首作品,“草原、神山、雅砻江、太阳、扎溪卡”等作为意象和载体,诗人仰视、敞开和描摹它们,进而用心感受它们,从小处着手,从大处感觉,从细处切入,走向诗意的升华,走向内心的通达。邕粒儿在讴歌生养自己的土地时,不矫揉造作,不夸张粉饰;简约的诗行,真挚的走笔,平静地诉说,让我们感受到家乡在诗人心不可代替的位置;即使家乡偏远、高耸、自然条件严酷,但这里属于自己,自己也属于这里。文字从容平缓,气氛营造温馨自然,细品慢咽,韵味十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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邕粒儿


诗,就在街角那头


阿根廷诗人博尔赫斯说:“诗并不是外来的,正如我们所见,诗就埋伏在街角那头。诗随时都可能扑向我们”。国学大师王国维也说:“以我观物,万物皆我之色彩”。在慢慢品阅《归零》时,发现邕粒儿很多作品写一些平常、普通的事物,比如蓝天白云、草原河流、树木花草、牛羊帐篷、街头巷尾等,在很多人忽略不计中,在我们熟视无睹中,她能发现和找到美,进而化炼成诗,比如《乞丐》:“在电网厅旁的街沿边残臂、盲目、衣衫褴褛的老头跪着面前铺张的报纸上零钱盒和播音机兀自站着来来往往的过客我是其中一个走进电网大厅窗口,才发现我要缴的电费都给了他”。第一节就是博尔赫斯所说的“诗就埋伏在街角那头”,一位乞讨老人“残臂、盲目、衣衫褴褛”,即便身体状况如此,他不是半躺侧卧,不是正襟危坐,而是“跪着”。读到这里,我是动容的,随着这些年持续发展,绝大多数人生活水平提高了,特别是一些明星土豪,吃要山珍海味、猴头燕窝、鲍鱼龙虾,住要高档小区、田野别墅、酒楼会馆,行要宝马奔驰、高级商务舱;走在外面,趾高气扬、威风八面、鹰犬开道,弄得鸡犬不宁。就一些普通、年轻的城里人,根本分不清麦苗与韭菜、高粱和玉米、红薯和土豆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这些人走在一些小商小贩和务工人群跟前,用目光鄙视,用言语怒吼,颐指气使,奴才相十足。但邕粒儿不是这样,她眼里“衣衫褴褛的老头”,可能会想到自己的父亲、爷爷、外公,她眼里有怜悯、有善良。在行文中,语言干净利落,表达畅晓明白;宋代文学家严羽在《沧浪诗话》里讲到:“意贵透彻,不可隔靴搔痒;语贵洒脱,不可拖泥带水”。邕粒儿的诗基本上做到了这一点。第二节“零钱盒和播音机兀自站着”。读到此处,就很自然想起鲁迅先生的一句话来:“其实只要写出实情,即于中国有益,是非曲直,昭然具在,揭其障蔽,便是公道尔”。简单的细节勾勒,一个巨大、悲凉的氛围就营造出来了,一张旧“报纸”,一个“零钱盒”,一只小小的“播音机”,就是老人所有家当,并与老人一样,“兀自站着”;显得孤单、凄冷、无助。最后“走进电网大厅窗口,才发现我要缴的电费都给了他”。衬托出诗人善良与博爱。所给老人的钱是有数的,但是爱心是无尽的。在高原瑟瑟冷风中,给了老人活下去的信念和力量。这首诗细节描写十分到位、精确,氛围营造恰到好处。是一首“扑向我们”的好诗。

继续看《写作中》:“他说俯身贴近去掉繁枝我更想找一把竹签使劲戳进这午后的雪花这白这晶莹的终将乌有让我一次次承受着鹅毛般的重”。第一节里“他说俯身贴近去掉繁枝”,仅仅十个字,容量却很大,他一定是一位谆谆诱导、诲人不倦的师长;是一位苦口婆心、指点迷津的引路人。“俯身”,只有把自己放低了,才能看到很多高处的风景,看清自己短板与不足,仰望到别人的博学与高深。“贴近”,贴近生活、贴近大地和底层,这样就不会凌空虚蹈、浮皮潦草、蜻蜓点水,作品自然有大地的湿润,人心的温度、太阳的热度。第二节能看出诗人想象的丰富,思维的迥异;行文到此,是构思暂时中断?是写作惯性突然被打扰?还是诗人想让文字奇绝突兀,让读者眼前一亮?她竟然想用“一把竹签使劲戳进这午后的雪花”这一句,的确让人耳目一新,印象深刻。结尾一句“这白这晶莹的终将乌有”,寥寥数笔,已经上升到哲理思考的层面,飘飘洒洒的雪,沸沸扬扬的雪,铺天盖地的雪,不管怎样逸兴遄飞、排山倒海,随着时间推移,终将消融殆尽,重新回归大地。最后“让我一次次承受着鹅毛般的重”,这两句,个人理解,诗人对自己文字,或者说对文字的钟爱和写作非常看重,即便在文学日益边缘化的今天,即便诗歌处境越来越尴尬的时候。邕粒儿初心不改,还是想为自己心灵保留一块诗意的栖息地,在她眼里,诗歌依然是文学王冠上的明珠,不可替代。

为什么写作?从古至今,从西方到东方,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答案。德国作家沃尔里希·普伦多夫说:“写作可以使人摆脱孤独,可以同周围的人们接触。也可以使人自得其乐。我本人就是乐在其中。我写出的东西,不是为着发表,首先倒是为了阅读”。美国作家托尼·莫里森说:“在我的周围,到处是混乱、苦难与死亡,基于此,我写作为的是寻求生活的秩序,使生活变得更美好”。诗人吉狄马加则说:“我写诗,是因为我们在探索生命的意义,我们在渴望同自然有一种真正的交流,这种种的交流当然是来自心灵而不是表面”。这也就是当下金钱至上、物欲横流普遍充溢于人们生活的时候,仍然有人平静地阅读、平和写作的原因吧。

继续品阅《孤寡》:“石经城对面阿日扎村藏家老阿妈一瘸一拐拿出生牛肉要招待我因为结对帮扶她成了我的亲戚风呜呜撕扯着封窗的塑料膜土屋里只有小半袋糌粑我把坡下溪流里的泪水挑满了她所有的缸”。第一节诗人简单交代了环境及人物,“藏家老阿妈一瘸一拐拿出生牛肉要招待我”。偏僻、封闭、显然还处于贫穷状态的村庄,孤独的老阿妈面对客人,倾其所有,阿妈的慈祥善良、热情好客通过寥寥数笔加以呈现。相似的场面我无数次经历过,以前在西藏某单位,由于工作需要,经常与驻地群众来往,每每去藏族同胞家里,窗明几净,院落、窗台客堂总会摆放着许多花,争奇斗艳。很多家庭都有佛堂,大小不一;主人则忙着倒茶,诸多民族特色小吃一股脑往你面前推。吃得多、喝得好,主人反而更高兴。第三节写老阿妈家里摆设,风呜呜撕扯着封窗的塑料膜土屋里只有小半袋糌粑”,我曾在上文提到过,近年来,人们生活水平总体上富裕无容置疑,但在不少老少边穷地区,还有相当一部分群众日子并不好过,水电暖吃住等没有真正解决。没有玻璃,贴窗户的只能是“塑料膜”;没有家俱,更不要说很多人家使用了几十年的家电了。“只有小半袋糌粑”,我不知道,那将是老阿妈多长时间的口粮?如果吃完了,她将怎样艰难度日?我也知道,今天结对,明天帮扶,后天又挂钩,一些坐着高档小轿车穿梭往来的各级官吏,对真正的困难群众帮扶了到底有多少?本人曾去过不少地方,一些地方政府办公大楼壮观雄伟,可以比肩很多国家国会,我不知道在这高耸宏大、气势磅礴,左右摆放着巨大石狮、武警戒备森严的大楼里,权势带来优越感的官吏们,是如何“为人民服务”的?老百姓怎样才能走进去向公仆们诉说困难?英国前首相丘吉尔说:“我们塑造了建筑,而建筑也反过来塑造了我们”。记得2017年2月21日总书记《在十八届中央政治局第三十九次集体学习时的讲话》中指出“‘出水才见两腿泥’,扶贫工作必须务实,脱贫过程必须扎实,扶真贫、真扶贫,脱贫结果必须真实,让脱贫成效真正获得群众认可,经得起实践和历史检验,决不搞花拳绣腿、决不摆花架子。要实施最严格的考核评估,开展督促巡查,对不严不实、弄虚作假的,要严肃问责”。本人有好几位朋友已经参加扶贫脱贫这场战役好几年了,他们常常四处奔走、风雨兼程、废寝忘食,但愿在这场轰轰烈烈的战役之后,让真正困难群众过上好日子。诗歌结尾,诗人巧妙地把“溪流里”的水,置换成“泪水”,让诗歌的气质、诗蕴顿然增加了,感情浓烈程度也随之增加,让读者感受到诗歌带来的力度和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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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情,微烛之光


我在一遍又一遍翻阅《归零》时,发现邕粒儿很多次写到自己亲人,也许是人之天性,就很自然想起我的亲人,年迈双亲,头发如雪,步履蹒跚,眼睛已经昏花,听力大不如前。其实一直想给他们说些什么,但一直迟迟未能动笔。喜欢邕粒儿的诗,何尝不是我想写却没有写的文字,她却写了,来看《母难日》:“多年来,您一直忍受着没有夏天的冰我在苹果树下晒太阳你在田地中犁奶粉我每长高一节,你就矮了一寸如今我三十四岁儿子十四岁而你,刚刚三岁二月初二树木和你身上的草随着春风一起开花”。宋代文豪苏轼在《答虔倅俞括一首》里说:“孔子曰:‘辞达而已矣’,物固有是理,患不知之,知之患不能达之于口与手。所谓文者,能达是而已”。哥伦比亚作家马尔克斯也说:“一个作家能起到的真正的、重要的影响是他们作品能够深入人心,改变读者对世界和生活的某些观念”。这首诗第一节开门见山,三言两语,写出一位高原女性并不漫长的一生:偏远、荒凉的高耸之地,土地相对贫瘠,生态十分脆弱,无霜期非常短暂,在这样的土地刨食,艰难艰辛程度可想而知。好则家家户户有牛羊,这也是很费体力的活,风调雨顺当然好,但遇上干旱、或者雪灾等极端年景,牛羊成片成片倒下,让牧民束手无策、欲哭无泪。高原很多时候是险恶的,生存是艰难的,特别是女性,上有老下有小,里出外进、起早贪黑,长期以往,对身体透支可想而知。第二节“我每长高一节,你就矮了一寸”。作者面对给了自己生命又把自己抚养成人的母亲,一句句倾诉、诘问,一声声无泪的呐喊、低语,让我们动容。有“泪泣亲人早亡故,弃儿独自过红尘”(唐·张祜《清明祭》)的欲哭无泪;有“娘眠古息山,子落岳阳田。千里两相望,无时不泪涟”(宋·袁戈《相思》)的钻心痛楚;有“佳节清明桃李笑,野田荒冢只生愁”(宋·黄庭坚《清明》)的相思悲伤。诗歌后半部分,“我三十四岁儿子十四岁;而你,刚刚三岁”,几组数字,告诉我们诗人母亲离开已经三年了,这三年里,她是没有母亲的孩子,她的孩子,也是没有外婆的孩子,很是动容。邕粒儿的诗,能清晰感悟到一些只能意会不能言传的东西,这也许就是天下儿女对母亲脐带相连的特殊感觉吧。结尾“二月初二”,应该是冷风萧瑟的日子,甚至是大雪纷飞的日子,诗人营造了一种悲伤、凄冷的氛围,让伤感更加伤感,悲伤更加悲伤。

邕粒儿写亲人的作品细腻、天然、拙朴,使用文字都像她家乡的蓝天白云、雪山草场一样,没有受到任何污染;情感释放深情不矫情,本真不造作,比如《相似》:“快到你生日了我翻开一张旧照片年轻的你,熟练地架起两个轮子踩着脚踏板在日月中穿行重复地将我抱起又放下那样子是我唯一记得的烙印”。“快到你生日了我翻开一张旧照片”,这是诗人聪慧之处,轻而易举通过一张旧照片,把时空拉近,把距离拉近,把思念拉近,也把爱拉近。这种写作方式,给受众豁然开朗的感觉。第二节“年轻的你,熟练地架起两个轮子”,一个很多人都熟悉的画面就出现了,老式自行车、年轻的父亲,为了一家生活,出出进进、忙忙碌碌;“踩着脚踏板在日月中穿行”,把一些土产、特产收集回来,简单加工一番,再跑到集市上出售,换回生活必需品和孩子们的学费。那“两个轮子”和“年轻的你”是全家人的希望,是一家人幸福的来源。年轻的父亲,勤劳的父亲,平凡而又伟大的父亲在邕粒儿简约的文字里定格了,也定格在读者脑海。后半部分“重复地将我抱起又放下”,简洁、灵隽的十个字,诗人却写得形象生动。细微之处见深度,凡人小事见大度,这些浸泡在诗行间的父女情深,这种锲入文字里的血脉相连,让人感同身受。上个世纪六、七、八十年代出生的很多人,那个不是在老式自行车后座上长大的?那个不是一双有力大手把我们“抱起,又放下”?众所周知,随着人们生活水准提高,现实功利、贪婪自私思潮也像雾霾一样蔓延,总也挥之不去,人与人之间的冷漠与设防与日俱增。这个时候,很多善良的人在寻找着真诚、渴望着真情,希望在奔波之余,漂泊之中相互信任,在精神上得到慰藉与交流;邕粒儿的文字,特别是写亲情的诗句,应该能拨动当下不少人的心灵之弦。

随着市场经济突飞猛进,全球化、城市化步伐迅速推进,一些作家和诗人为了迎合都市消费文化,只能写喝咖啡、泡吧、看电影、在KTV消费,到世界各地旅游和酒楼会所的恩怨缠绵等,市场和读者需要什么,他们就写什么。家国情怀、理想信念、群众心声越来越淡出很多人的文字。年轻的邕粒儿笔下反而有很多乡土乡亲、百姓群众的喜乐忧伤,这是多么可贵。她在《后记》里写到:“我常怀着感恩的心情面对上天恩赐的一切,体验着一种艰难而又诱惑无比的生活历程、生命历程。包括这片冻土中的人们,面对困难所表现出来的乐观豁达,总使我心底涌起感动的热潮”。正如她在《乡土》里写的:“吃了这么多年粮食没有一颗是亲手种的还有南瓜、豆角和我最喜欢的桃我是你用干瘪身体喂养的虫父亲剩下的时光我将一粒粒撒在属于我的黄色里让这些囚徒冲破禁锢萌发”。与其说诗人面对乡土在深情诉说,还不如说她面对乡土在真诚忏悔,这些年,中国广大农村年轻人外出求学、谋生、寻梦,像插上了翅膀,争相飞离生养自己的土地,在都市的楼宇间穿行,在城市的人流车海中奔波,在浩大、浓郁的雾霾中窥视、寻觅。谁能吃到自己种的“南瓜、豆角、桃”?第三节“我是你用干瘪身体喂养的虫”。大多时候,我们装扮得油头粉面,在外人跟前人模狗样,甚至奴颜婢膝,羞于谈自己出身、父母没有文化、故乡的偏远贫瘠等。但却忘了,没有多少文化和见识的父母把我们带到人间,又含辛茹苦地养育、教育我们;故乡虽然土地瘠薄、闭塞落后,但用并不肥沃的自己养育了健康的我们。作家牟宗三说:“人类有了命,生了根,不挂空,然后才有日常的人生生活”。结尾,诗人既像向父亲表决心,又像给自己分任务,“我将一粒粒撒在属于我的黄色里”,其实在文字的背后,是诗人对家乡的热爱,对故土和父老乡亲的眷恋,她用一生,爱这片土地,爱土地上的事物。文字真诚、真挚,让读者感到信服,而不是虚情假意,装模作样,应了《中庸》里的一句话“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

邕粒儿写作时间并不长,也就五六年,但是当你翻阅她的文字,轻灵、睿智、隽永这些词就在你的脑海闪现,她说:“我把诗当作情人一样爱着,也多么希望被它深爱垂怜,如果我是园艺师,诗歌就是我将要解构、修造与自证的归宿地”。她的家乡正处于唐蕃古道,又是石刻艺术王国、吉祥太阳部落,可见文化底蕴之深厚,文脉之兴盛,我们对年轻的邕粒儿有理由期待更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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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映红


【作者简介】史映红,笔名桑雪,藏名岗日罗布,上世纪七十年代生于甘肃庄浪县,九十年代入伍进藏,已转业;居山西太原市;在《诗刊》《解放军报》《文艺报》等发表诗文950余篇(首),著有诗集《西藏,西藏》等4部,文学评论集正在出版中;曾就读于鲁迅文学院第十九届高研班;中国作家协会会员。

(编辑:罗仕明 审核:吉庆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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