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logoxiao.png

设为首页 | 收藏本站
 

qrcode_for_gh_6cacc3437a78_258.jpg

扫描进入微刊

梁长峨 || 袅绕着灵魂的香气

 二维码 1173
发表时间:2019-10-12 14:56作者:梁长峨来源:西南文学网网址:http://www.xnwenxue.com/


袅绕着灵魂的香气

——读许冬林《养一缸荷,养一缸菱》

梁长峨


好的散文是美的灵魂滋养出来的,正如女人在湾湾流淌的清溪中沐浴,才会有纤纤玉手。

——题记


我读书向来无法一目十行,更做不到“一日看尽长安花”。遇到好的书和文章,我总是慢慢地读,像品一杯茗茶或陈酿,反复者三。冬林是笔下有精灵跳动、带有纯正气息的作家,读她的散文,我从来不敢也不愿匆匆,不敢也不愿囫囵吞枣。收到《养一缸荷,养一缸菱》后,我从头到尾一篇一篇静静地读了两遍,感到这每一篇都蕴藏着不可侵犯、让人仰视的高贵灵魂。全书散发的娴雅、萧淡、纯洁、清贵的气息,紧紧地俘获着我,让我愉悦地享受着这清凉纯净的灵魂幽香。在这简静、柔婉、雅致、清新的文字小溪中,我的心灵一边徜徉着、体味着、吮吸着,又一边被洗涤着、抚慰着、融化着。



《养一缸荷,养一缸菱》,乍看这书名,小气、可怜、朴素得如路边一棵不起眼、无人在乎的小草,不像现在标题党一族,文章的题目和书名起得专朝俗眼俗心里戳,也不像当年“东风吹,战鼓擂”那般气壮和骇人。但细心一品,就见出冬林远离自然故乡的孤独和向往纯静自然的心魂,隐喻了身处三千繁华、万丈红尘的她,需要清凉抵抗燥热、沉静消融轻浮、纯洁涤荡污浊。她渴求有一纯洁、萧淡、安然的处所,安放和抚慰自己,让自己生命的光阴,诗句一样的心灵,不感到孤寂、孑然。与自然万物中的荷和菱天天默默对望,虽不能言,但气息相通,自己感到活在自然里,活在纯净中,感到生命在时间流动中充盈着芬芳和清贵的气息。

打开书页,恍惚进入大自然之中,小鸟啼鸣,蛙声阵阵,微风轻拂,翠盖微斜,小雨绵绵,雨珠弹跳,阳光普洒,月色融融,草儿散发青气,花儿微笑吐艳,小儿玩耍,牧童吹笛,大婶树下乘凉,村姑河边捣衣。暮春、盛夏、金秋、寒冬,四时风光不同,一切尽收眼底。人们年复一年在“二十四个节气相牵连的长长光阴”里过着平淡、简单、静好的日子。在冬林跳动的文字音符中,这些美景里总是散发着一种特殊的香气。不是浓重的香,也不是佯装假冒的香、带有脂粉气的香,而是如浅浅的荷香、悠悠的菊香一般淡淡的香,是纯正、纯洁、纯真的香,是不掺任何杂味、污浊和庸俗气的香。这与书名互为映证,烘托、充实和突出了书名中作者隐含的精神和思想内核。



写物是物又不是物,写花是花又不是花。冬林名曰写荷写菱写花写草,实则在写世相、写人生、写自己。她在写自己与植物相处相亲中渗透了自己的心绪和灵魂,写自己在这个世界独一无二的存在。

她写柳,是因为“临水的柳,素淡疏远,内心摇曳”,“兀自低眉婉转”,“无意于惊人和骇世”。实际是她欣赏有“清逸之气”、“外表贞静端然而内心柔软的女子”。她写枙子花,是因为它“开起花来,一朵朵悠然芬芳,令人心思简静”,是因为自己醉心“素色”和“温婉清美的姿态”。她写菊花,是因为喜欢它“清幽的香,香里有恬静而内敛的心田”。她写朝颜是因为“喜欢朝颜的名字,安静、莹润,暗香袅袅的样子”,是因为“遇见朝颜,就像在一池碧水里遇见自己”。她写海棠,是因为它“垂手如明玉,亵渎不得。它妩媚妖娆,又难得有静气”,“开在月色里,又烂漫又静寂”,“美艳里没有杂质,没有妖气,没有尘俗气,是纯真的美艳。”她写昙花,是因它平常日子不招惹人眼的默默孕育,成熟后仍躲开热闹的时间和场合,于“残月在天,星河欲曙,而人间万物阒寂无声”之时,徐徐舒展,露出浅笑,兀自现着端庄、圣洁和芳华。

花乎?还是冬林乎?花似冬林,冬林又似花。同类相近相亲相爱相融,异类相斥相远相疏甚至相恨,万物皆然焉。冬林散文的选材和角度一定受她灵魂和思想的指定,文中语意的表达也一定是她心魂的流露。



我默默翻阅这每一篇玉音婉转的文字,仿佛看见一位静若松生空谷、艳若霞映澄塘、神若月射寒江的古典女子,款款地走来。她总是袅娜羞涩,含情脉脉,温婉娴静,笑语盈盈。这是许冬林,抑或是她向往、倾慕和效仿的模本。她腻烦泡桐花,“它盛开在高枝上,大手大脚,不遮不掩,香气浓烈到熏人,像大婶,似大嗓门的大婶。大婶站在高冈上,和男人理直气壮地说粗话,得胜时敞开嗓门大笑,那笑声能砸死一头猪”。因她笃爱内敛、细腻、文雅、温柔的小女子,讨厌那种女汉子,如《红楼梦》里的史湘云,“一边喝酒,一边朗声大笑”。她也反感桃花的风姿。“它们不开则已,一开就是大动静,那么烈,像火燃烧;那么艳,像吹吹打打洞房花烛的新娘子,可是不娇羞。”她钟爱梨花,“梨花盛开,玉一般白,雪一样轻盈,有书香女子的贞静。它即使打开了所有的花朵,即使所有的花朵缀满枝头,依旧是那种安静淡然的浅笑。它不像桃花,桃花一笑就不留底。它再怎么开,都节制,都低调,都想着留白”。冬林心中有古意,她从心眼里嘉许、向往含蓄、贞静、不自美、不显摆、不大肆张扬和显山露水,宁要“窗前的白月光”,也不要“胸口的朱砂痣”,即使激动了,也是笑不露齿,“内心小荡漾”。

她衷心嘉许的不只是表面看去清风明月,赏心悦目、顾盼有度、神逸适当,而更是剥去肤浅的美丽外表,心有纯洁、静雅之气,放在人海里凹凸出非同一般的灵魂。她钟情芭蕉,是因为“芭蕉总是寂静含蓄。芭蕉懂得宁静,可是也洒然,也婆娑摇曳。芭蕉更像一个深怀古意的女子,安然地活在市井烟火里”。言为心声。她坦露:“岁月已深,而心亦静”,中年以后,想伴一丛芭蕉,也横阔也细腻地度过流年,愿被芭蕉绿过的心,永远“清凉寂静,不悲戚,也不念念”。她为啥愿“与竹为邻”?因为竹子“清凉有古意”,因为她倾慕“含蓄蕴藉”的日子,喜欢“竹荫下的寂然”,想往自己在这清凉寂然的日子,“凝成一块古玉,透明无瑕”。所以,她向往“茅屋一间,新篁数竿,雪白纸窗,愈喧愈静”,置身其中,在“竹荫下来去悠然,淡度光阴”。读到这里,我想,身处乱花迷眼诱心的时代,一个小女子的内心世界还有紧紧包裹着化解不开的浓浓古意,真是稀罕,难得。



她的每一篇散文都是轻轻地慢慢地有条不紊地絮语,没有快节奏、多重奏、高八度,都是不张不扬,不急不躁,不轻不重,不蔓不枝,就像一条缓缓、轻轻、细细流淌的小溪,呈现着一派清和、圆润,娴雅、平静之态。然而,细细咀嚼后却能见出她婉转柔美的文字透着不屈的灵魂。她一边赞扬山中桂子,在人们看不见的僻静清幽处,“寥落地开,寥落地败”,以老老实实的姿态,过着“最日常,最民间……无惊无澜的日子”,一边又不动声色地叙说自己“躲在书页笔墨之后,躲在清风明月之后,过着清凉的生活”。在浑浊滞重的世俗对面,像清凉落寞的山中桂子,遗世独立,独自花开花落,独自享受这无边的苍茫与静谧。她写山中桂子,是自画像,夸山中桂子就是同污浊的世界建立一座隔离墙,在内心举行“庄严的仪式”,供奉自己不与世同的不屈灵魂。

就像平静的湖水有时也掀起波涛一样,冬林的语言偶尔也露峥嵘。她说:“我也是孤傲的……所以睥睨俗世俗人。”她铁定“一颗素心要一素到底,不同流,不合污,不与油滑浅薄者为伍”,“不谄媚新贵,不趋附达官”,决意在江边小镇过“一素到底的日子”。“一素到底”——斩钉截铁,干脆果断,态度决绝。如今社会什么都会被冶炼而同化,可冬林的一颗灵魂却是例外。

同是牡丹画,她喜爱墨色。因为“这是一种无意于以颜色悦人的骨气和贵气。明明可以姹紫嫣红,明明可以千娇百媚,可是却只寄身于或浓或淡的墨色里,深情婉转而不言”。冬林笔下所致有弦外之音。可不是么,如今以颜值取悦于人的媚骨相和污浊气遍布世间。有姹紫嫣红之色者,到处不遗余力地姹紫嫣红;没有姹紫嫣红之色者也涂脂抹粉冒充姹紫嫣红。有千娇百媚姿态的,到处横不下的样儿疯狂地千娇百媚,让人呕吐;没有千娇百媚姿态的,也拉皮、割眼、瘦身重新组装得千娇百媚,让人恶心。很少有人把“姹紫嫣红”、“千娇百媚”寄身于墨色里,“孤绝地扭头不去承欢”,骨子里散发着“无意于张扬”的“清贵”之气,“无意取悦于男人和这个世界”。也没有几人能“心有清贵,不逢迎讨好,不献媚,始终按照自己的姿态,活在这个世间,活成一朵墨色牡丹,看尽繁华,灵魂巍然挺拔”。如果说有这样的人,冬林也!



从冬林的文字中,人们会发现她“像一株植物一样,在光阴深处散发自己最原始本真的气息”。她很“想让魂魄游离,穿在一朵杏花上”!很“想在一个露水微凉的晨晓,在一个古意尚存的村子,做一朵旧年的杏花”!不管有没有人看见欣赏都盛开,“不管风来不来,芬芳和清凉都在”。她真正向往“一块园,一树花,一户人家,静谧,安稳、寻常,寻常中透着人间烟火的亲切和盈盈的美意”。认同挖一口塘、种几亩地,生养两个孩子的日子是庄严安稳的。她不愿做“金屋藏的娇”,不愿是“红袖添的香”,不愿“浓艳”、“娇媚”、“烈性”、大红大紫,成为当红的“辞藻堆砌的华章”。她只想“不惊艳,不扰人”,做一个平凡、孤独的女子,在荒僻的角落,以“一种风日洒然的姿态”,过“敦实”、“宁静”、“淡泊”的日子。

由此,我想到罗兰·巴特的话:“写作的零度。”照史铁生理解,此语为“灵魂最初的眺望”。美国作家梭罗曾在瓦尔登湖畔独居,为自己盖了一间简陋的小屋,每天在森林中徜徉,在湖边散步,然后把自己的深思和感受化成纸上清新独特的文字。他要在隐居中寻找繁华尘世中人在物质享受中丢失了太久的生命原初的意义。他渴求人类回归自然,走向本真,生活简单再简单,朴素再朴素,淡泊再淡泊。他的呼唤穿透丛林,穿越时空,至今还在世界回响。人们听到了吗?没有。但冬林听到了,她的心灵同梭罗隔着遥远的时空无缝对接。问当今天下,有几人的心灵还散发“最原始本真的气息”?有几人的心“透亮纯净,如开春初醒的湖,未起波澜,未曾浑浊”,还“朴素得像一个简洁的名词,形容词还没有来修饰或纠缠”?又有几人的心灵还追求和向往简单、朴素、淡泊,停留在生命原初的状态?更有几人的心灵不被繁华尘世污染得肮脏不堪?许许多多人大脑被塞满种种垃圾,整个身心被社会中的污浊击垮了、撕碎了。你、我、他,大家都带着城市病、繁华病、轻浮病、富贵病……争着抢着乘上火箭飞速离开生命的原初。

文学写作,长路迢迢,要不辜负自己的才华,必须有持之以恒的定力、耐性和静气。这个社会太诱人了。祝愿冬林时时注意“把自己从炫目的奢华世界里拎出来,放到别处,放到灯影寂寞处,清凉度春秋”。永远“像是合唱团低声部的吟唱”者那样从容、淡定。

收梢还美,才是完美呢!



文章分类: 文学评论
分享到:
阅读后您觉得本站文章怎么样?
非常棒!
还不错
一般
极差
投票
查看结果
新发文章
会员登录
登录
我的资料
留言
回到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