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光模 || 冬日暖阳

一觉醒来，阳光已铺满整个阳台。我在那耀眼的光辉中立着，洒金的分量沉重地压着我。伸伸懒腰，我忽地觉得冬日的阳光原也是这般的美，这般地柔和。

深沉的岁月，斑驳的流年，不经意间，昂首远眺，漫山的碧绿已变成铺天盖地的黛紫与金黄。年初的枝头生命的跃动似乎在转瞬间已变成年末平静的沉息。春夏秋冬景不同，可我们真正走过春秋时，总嫌厌春来得太慢，而躁动的夏又溜得太快，真正的“春华秋实”是什么模样，我们还没来得看个清楚明白，生命已经坠入了衰微期。时光是打开了就关不上的门，冬日的突如其来，总不免让人有着些许的忧伤。

可是，早晨的阳光，漫山缭绕的烟雾，以及不知打哪个枝头传来的时断时续的鸟鸣，震撼了我的灵魂，敲开了我沉睡的心。原来冬天也可以这么的有魅力。

吃过饭，舍不得这大好的洒满阳光的时光，独自一人沿着乡间铺满茅草的小径向山的深幽处走去。远离市井，远离人声的喧嚣，在这阒无人迹的去处却让人体会了天地间的天玄地黄的大气魄。古诗文云，“石根生气”，阳光就在周身，可山间的烟岚也在身边。山风过岗，树梢微曳，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枝头老叶相互摩挲，相互刮蹭，早已失去翠绿时的清脆声。在这幽静的境地里，我总是觉得头顶悬着一场古老的音乐，风和叶的合鸣在给我呈现这么一幕慎重庄严的盛会。只是我听不大懂，可林间小鸟听得懂，片片的聒鸣在为其喝彩；山坳里的雾听得到，它们紧紧缠绕，不肯散去；树下幽深处的静泉听得懂，细流无声无息地没在草丛里，不发出一点声响，似乎在体味其中的奥义。

放眼望去，薄雾中，上上下下，远远近近的山坡梯田里，大多泛着绿色的光芒，农家的蔬菜正长着旺盛。其间毗连的几块田地里，透着新耕的深褐色，在那垄起的泥土里正孕育着乡间人家的希望。群山虽灰蒙蒙的，但万道金光正一线线地穿射过来。敞开衣襟，徜徉在这上承天宇下接地蕴的旷野间，冬日怎么也跟忧郁串连不上来，冬天只不过是由华丽转为壮观，由喧闹和热情转向了沉思与理智，仅此而已。

回程中，我特地选了一条水草丰腴的“路”。如山间的梯田里一样，这里也是青绿色的，低矮暗伏的不知名的小草、野菜没在荒径中，让我不忍踏足。不仅如此，我还发现矮草丛还闪耀着片片小花，细弱的叶细弱的花，在不知从哪搅起的微风中翕动着薄薄的叶翼。这一切都让我觉得冬怎么也与“死寂”连不到一块。冬，并不是生命的过渡期与停滞期，而是有着生命的更新，奇迹般地，生命正在承续。

人，总会于困厄之际，陷入一种可怕的忧伤之中。譬如，时光流转得太快，悠忽间什么都过去了，自己还什么都没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得失感飘飘忽忽地萦绕心间。其实，当我们真实深入自然之中才悄然发觉，我们应当效法自然，自然界里同时囊括“死”之深沉和生的愉悦，并且这一切都上演得如此的顺其自然。

附耳所至的轻风和触目可及的浮云告诉我，人类，身为灵长动物的人类，有时挺愚蠢的，我们面对自己的富有往往显得茫然不知，我们老是在计较着，为得失，为一些不可名状的东西。我们总不及自然万物来得洒脱，譬如这山，这树，这朝烟夕岚，这冬日的暖阳……

作者简介：刘光模，散文《印象夏日》《家与山川》发表于《锦屏文艺》，《话端午》《仙人掌》等二十篇散文发表于《杉乡锦屏》。

（编辑审核：杨　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