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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学良 || 忧郁或忧伤的村庄之四 ——乡愁何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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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时间:2019-09-08 18:48作者:吴学良来源:西南文学网网址:http://www.xnwenxue.com

现代文明是一柄双刃剑。或许,文明度越高,生活节奏越快,无疑会时间和空间上对人产生强烈的压迫感;释放压力在这种情形下就成了人们必然的选择。在哪里释放?如何释放?乡村于是就成为了首选。

    选择乡村,是因为那里远离了城市的喧嚣,人投身在大自然的怀抱,就像石头投入流水,烦恼顿时会消失得无影无踪。无可讳言,对于上个世纪七十年代以前出生,现在生活在城市的人们来说,其祖父辈都是农民,都离不开土地,这与中国在历史上是一个农耕国度有着难以割舍的关系。他们从小生活和成长在农耕文化的氛围里,对农耕的一切耳濡目染,他们的根在乡村,魂也在乡村,每一次回家都能达到减负目的,这不难理解。而对八十年代、九十年代以后出生在城市的人们来说,尽管他们不像七十年代出生的人对农耕文明有着深厚的情感,对回乡减压有着深切的体会,但农旅之选仍然会让他们达到相应目的,乡愁滋味会让他们找到身心依托,“农夫荷锄至,相见语依依”会使他们的灵魂得到净化、升华!

    炊烟、瓦舍、旱烟、大树、石桥、村井、娘亲的呼唤……这一切都是大众共同的乡愁媒介,也是人们共同情绪的一种客观反映。现代人之所以寻觅乡愁,是因为“乡愁是最高贵的一种痛苦感”(赫尔德),是因为现实中的急躁致使他们内心产生一种极度不安,他们只有“把生活压缩到一个角隅里去,把它缩小到最简朴的条件中”(梭罗),才可能找回自我。

也许,不同人对乡愁内涵有着不同的理解,于我而言,乡愁却是我童年生活环境里亲历的某种片段,是那些可以唤起我温暖记忆、能让我忘却城市烦恼的物事。难忘那年在六枝新场乡的一次春天艳遇。因为民间美术采风,清早我就与同伴来到了一个苗族村寨,在一户人家的山墙边静候着主人。这是一间被翠竹丛和绿树林包围着的茅草房,四周墙体均由土夯成,上覆茅草,整体有些歪斜,虽不至于倒塌,但还是有些令人提心吊胆;木门前的土夯小院也还算平坦。这看起来有些年月的老屋,在房前屋后翠竹和零星桃花的掩映下,到还颇有些生气。院子一角,有一副三角架支撑着的、上面布满了尘土的石磨,磨单钩一边挂在磨耳朵孔里,一边落在地上,看样子已经很久没有用过了,几只半大鸡在它旁边“咯、咯、咯”地叫唤着觅食。小院外侧,是一座半圆的小土山,一条土路绕着它通往远方;因为弯曲,本有些坡度的路在转弯处便没了身影,但闻吆喝马爬坡的声音,有些瞌睡没睡好似地从远处传来,使小山边的桃花也受到了感染,颇有些荒村花褪残红的意味。眼前这一切,让我既有些欣喜,也有些莫名的忧伤,那种感觉真是奇怪得让人无以言说。那已经在小钢磨冲击下退休一旁的石磨,让我想起了童年磨面的日子,家里人多的时候,就两个人推,一个人喂,人少的时候就两个人边推边用木棍往磨眼喂,甚至有时是一个人边推边喂,生活环境总是会让人找到与其相适应的生存方式。如今在农村,小钢磨磨面省去了很多人力,把人们从繁重劳作里解放出来,这本是一件好事;然而,“吃穿”二字,人生大事,舌尖上能吃出文化的中国人,尤其是城里人,总觉得钢磨磨出的玉米面,就是没有石磨磨出的好吃,用他们的话来说,钢磨磨的面有一股铁味,石磨磨的面有一股泥土味,所以在城里石磨磨出的玉米面要比钢磨磨出的玉米面价格要高,这也难怪,人从泥土里讨生活,最终还是要回泥土里去,故土情深啊!

在我胡思乱想之际,马车在一个人于前吆喝,两个人于后助推中艰难地从小陡坡爬上来。车上的建房材料仅让一匹马来承担,还是显得有些吃力,只见马的四条腿绷得紧紧的,马首在一上一下里摇晃,马嘴一阵阵吐出的热气如烟似雾,马脖子上的汗珠在不停地往下掉;助推者也没空着,手扶车沿,脚踏实地,身子弯得像一张满月之弓,同样汗水淋漓。马车现在已是一个渐行渐远的概念,在城市里纵是电三轮也即将消失,故而见到这响铃的马车,我感到亲切无比。大约是人和马都有些累了,在我们面前停下来时,我搭讪着话递烟过去,这一下子就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问起为何还用马车拉货后,他们说:汽车当然是很方便啦,可它踩不出农家肥;喂马虽然事要多一些,可踩出的农家肥在春耕中能起大作用,比使用化肥种庄稼要好得太多;家里不大不小的活,用汽车还要花一笔钱,用马车能办好的就用马车得了,挣钱不容易,能节约的就节约,没有人会和钱过不去的。听着他们的话,我的心一阵一阵地潮湿了,也许,潮湿的心是被这份乡愁打动,我骨子里压根就有农耕文化的基因,这与城市出生者虽知“大地之子”一词,却无法感受其真实内涵是完全不一样的。

乡愁或许更是一种对村庄天生的情感和智慧,它看起来很近,走起来却很远,只有耐心者才可能寻觅到其源头。我的一个表亲,在我小的时候,每年都要跋山涉水走上百里路,背豌豆到我童年生活的小街上来卖。按他的说法,他要头晚半夜三更出发,天快黑时才能赶到我家歇脚。后来的日子,哪怕交通再方便,他也不干了,原因是挣不了钱。我也想去看看龟缩在大山深处的他,却苦于一直没有机会;而当我在阅读相关史料,得知表亲所在地曾经是一个古战场关口后,强烈的探寻意念让我在想都没来得及多想时,就历尽千辛万苦地来到了他生活的地方。

这是大山的皱褶深处,南北两山逼仄得几乎只见一线天,东面是悬崖,西面有峻岭,进出至今不便。几十年不见,坐在表亲家的门口,我仔细观察周围的一切,想从中读出他的家境。前面让我感兴趣的,是树林边闲置的捣面石臼。石臼里有浅浅的泥土,因为积水的缘故,上有稀疏的苔藓覆盖着。支撑臼杆的石耳朵,困倦中有气无力,臼杆却像风烛残年的老人,在冬日里孤零零的,没有丝毫生气。这里没有良田,从前过年都要靠去外面换糯米,这才有面前石臼的存在。眼下似乎是不需要它了,在超市里直接买糯米面回来,就可以做汤圆了(因为没有冰箱,村民们不敢直接买现成的汤圆)。虽然村民们也知道,现成的糯米面做出的汤圆没有石臼捣面做出来的有味,可谁也不愿意多麻烦。看着闲置的石臼,我有一种说不出的阵痛,我不知道这些记录农耕文化的物件还能存在多久,也许要不了多久它就会在不经意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以后只能在世间留下一个词汇,最多再有一幅图,像字典一样,仅供需要者翻阅;我也知道,没有石臼捣面的声音,乡村也就会失去年味,此种乡愁也就会随之消失······

乡愁何愁?

席慕容说:乡愁是一棵没在年轮的树,永不老去。那么,那些能够激发人的共同情绪,能唤起人的共同记忆,能给人心理康复的一花一草,一树一屋,一虫一鸟,半山半水,半烟半霞,半耕半闲,以及一个人,一段事,一段悲,一段喜等应该都是永恒的,它们如翕张的蝉羽,噪蝉的林幽,引领着人在焦虑时回望农耕文明,在回望中继续前行,从此,不论乡愁之路有多遥远,我也愿意毫不反悔地在落叶淹埋故乡小径时坚定地走来······



作者简介:吴学良,1965年生,贵州水城人。系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会员,贵州省作家协会全委会委员,贵州省文艺理论家协会副主席,贵州省散文学会副会长。著有散文诗集一本,报告文学集一本,散文集三本,文艺论集三本,长篇纪实文学一部(合著),长卷散文一部,文学理论专著两部,文化学专著两部,合篆《六盘水市志·文学艺术志》一部,曾三次获贵州省政府奖。

(编辑审核:赵开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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