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剑涛点头：“对，他们肯定是得到了消息，要不然，还坐在那里等着吃咱们的一个营呢，怎么会舍得突然跑掉。按时间推算，军代表出事的第二天他们就给我们发来了假电报，按说他们收到我们的回电应该欣喜若狂，采取行动，断不会放下这块要进嘴的肥肉突然离去。老王，这次我们设的圈套，我想普通群众是无从知道的，更谈不上去通风报信，只有我们内部的同志才有可能获得这个情况。”

王裕：“你的意思是。”

钟剑涛：“政委，你说对了，盘县是西南的战略要地，可不是个一般的地方，军统特务不可能袖手旁观！一场战争，不光是和敌人面对面在兵力上、武器上较劲，更是一场情报战的较量。看来，盘县政府内已经有人向我们宣战了。”

王裕：“我们团的干部都是从大战役中考验出来的，绝对不会有问题。要有问题也只能出在地方同志身上。可县委县政府大大小小工作人员好几十口，知道作战计划的，知道军代表牺牲的不少，都有嫌疑传递情报，你怀疑谁去呢？”

钟剑涛：“这的确是个难题，我们现在要能是不动声色，暗中观察。只要敌特活动，我相信他会露出蛛丝马迹的。”

说着说着，钟剑涛突然不吭声了，他好像记起了什么。

王裕狐疑地望着他。

钟剑涛一击手掌：“糟了！我的征粮队。”

2. 杨松乡政府。

大袋大袋的粮食堆积在院落里。

乡长吴强：“这次我们征粮工作很顺利，虽然村民的响应并不热烈，但由于杨松一带是产粮区，地主家几乎都有大量余粮。有的地主闻风而逃，留下的粮食自然充公，没有走的地主，见到解放军，也只有点头哈腰，尽力配合，所以有两万多斤粮食是从那几个地主乡绅家里得来的。县委要求我们无论采取什么方法，都必须在两天之内把粮食运到县城。你们说，我们用什么办法运送粮食好？”

副营长刘山皱着眉头说：“看眼下的情形，仅靠我们几十人的力量是肯定不行的。现在有三个方法可以试试：一是派人进城搬兵；二是发动群众参加运粮；三是等272师路过，反正他们要进县城接受整编，请他们帮我们把粮食带进城。”

刘良玉说：“要是有卡车，用卡车拉，多方便呀！”

刘山道：“想什么呢？别说没有，就是有，汽车怎么进来？六七十里的山路，就算能运，粮食也一路颠光了。”

吴强搔着头说：“发动群众是个好办法，虽然有些难度，但这里的群众许多人家有马……”

刘山说：“要不派人去联系一下272师？”

3. 这时，远处传来枪声。

大家都站了起来。

一个队员跑进来：“报告队长，山那边发现土匪，我们的哨卡已经和他们接上火了。”

吴强显得很紧张：“有多少人？”

队员道：“不清楚，好像人不少！”

刘山：“吴强，不用紧张，我们英雄团还怕几个土匪！李排长，集合队伍，准备战斗，速战速决，越快越好。”

4. 村外断墙残垣边。

刘山领着战士阻击敌人的进攻。

李拴柱：“刘营长，这火力快赶上国民党正规军了，应该不是一般的土匪吧！”

刘山掸掉头上的落土：“那又怎么样！不就是有几挺重机枪嘛。看那穿着，倒像是国民党兵。妈的，想不到这一带还有国民党！不管怎样，我们一定要顶住，决不能给三营丢脸，给英雄团丢脸！”

李拴柱：“刘营长，放心吧！我们会好好教训他们的”

边上大个子的冲锋枪嗒嗒地响着，有点杀红了眼。

解放兵放着枪，说：“过瘾，真——”

李拴柱感到他头一歪，就倒在了自己的胳膊上，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自己半个胳膊已经让解放兵的血染红了。解放兵没有吭一声就牺牲了。

李拴柱气得红了眼：“王八蛋！来吧，都上来吧！”手里的枪喷着火舌。

战士们不愧是英雄团的人，面对蜂拥而上的敌人，他们毫不畏惧，越战越勇。

村中，老百姓煮稀饭喂伤员，用草掩盖解放军战士。

5. 村边一个高地。

匪首熊占魁：“弟兄们，给我冲啊，共军只有几十人，胡参谋长说了，我们灭了这股共军，他会给我们记功论赏的！弟兄们，机不可失啊！”

土匪蜂拥向前。

但在解放军顽强抵抗下，熊占魁手下非但没能占到什么便宜，反而弃尸累累。

看着又一轮进攻被击溃，手下一窝蜂地回逃，熊占魁恨恨地一把褪下歪戴的帽子，骂道：“他妈的，真是一群废物，区区几十个共军，硬是打不下来。”

正在愁眉不展之时，熊占魁发现共军两个侧翼突然都被攻击，而且攻势犀利，很有章法，明显共军撑不住了。

熊占魁道：“妈妈的，是哪路神仙下凡相助！弟兄们给我冲啊！”

6．解放军阵地

敌人火力越来越猛，征粮队员伤亡人数不断加大。刘山大声命令：“注意保存实力，一班掩护，其余人员赶快撤到乡公所碉楼里去。”刘良玉跑过来拉起李拴柱：“柱子，情况十分严重，你赶快冲出去，无论如何也要把情报送到县里，让钟团长立即派兵来增援，否则粮食就保不住了。”

李拴柱眼含泪水点着头，箭一般射了出去。

7. 解放军阵地侧翼

戴绍宗沈觉道：“打中路的是哪群窝囊废，有这么打仗的吗！穿着国军的衣服，一副山匪的打法。我最初听到这里激烈的枪声，还暗自后悔来晚了，好东西拿不到了。没想到这群笨蛋打了半天，还是没有前进一步，看来这东西上天要给你，谁也抢不走！”

沈觉点头：“到得早，不如到得巧。那帮笨蛋倒是替我们耗费了不少共军的兵力和弹药，让咱们得来全不费功夫。”

在敌人三面夹击下，特别是两个侧翼的强大冲击，解放军渐渐抵挡不住，刘山指挥战士后撤。

8. 解放军被逼退到乡政府大院的碉楼内。

刘山：“二营长，我们已伤亡过半，得赶快给团长送信去，否则要全军覆没的。”

刘良玉：“我已经派柱子去了。”

刘山：“不保险，这四周都是敌人，柱子恐怕出不去。刘营长，你骑马能力强，还是你去吧。叫增援部队赶快来。其他同志，一定要节省弹药，守住乡政府大院，保住粮食，等待援军到来！”

吴强拉来一匹黑马，递给刘良玉：“快从后门出去，穿过小河，绕到后山出去。我们都指望你了。”

刘良玉向战友们点点头，骑马飞奔而去。

9. 双方又是激战。

吴强为了掩护刘山，被匪兵扔进来的手榴弹炸死。

戴绍宗的人马用迫击炮轰塌了大院院墙。

见久攻不下，沈觉给戴绍宗出了个主意：“团长，共军有碉楼做掩体，我们一味蛮攻只会给我们带来伤亡，效果还不好。不如用火攻，只要把柴草堆到碉楼下燃烧，不烧死他们，薰也会把他们薰死。”

10. 小河边。

刘良玉骑着大黑马穿过小河。

刚过小河，看看四下无人，正要策马飞奔，突然间一声枪响，他在马上晃了两晃，落下马来。

河边林间走出两名匪兵。

一个说：“熊团长真是料事如神，提前叫咱们守着这个出口，这个报信的解放军还真落在了咱们手里。”

另一个用脚踢了踢刘良玉的尸体：“没白等就行，走，用这马驮着尸体报功去！”

11．密林中。

解放军战士李拴柱在当地老百姓的保护、指引下，沿着山寨小路，一跌一跌地走着，往县城而去。

12、乡政府大院碉楼里。

最后几名战士在刘山带领下，集中到碉楼的最高层，顽强地战斗着，敌人在他们的枪口下死伤无数。

碉楼外。戴绍宗阴沉着脸，对身边的沈觉道：“共军果然作战顽强，按你刚才的方案，快组织人去燃烧柴草。方连长，你给我组织敢死队冲锋，一鼓作气，消灭他们。”

院落里堆积的柴草突然燃烧起来，浓烟翻腾，呛得楼内的解放军咳嗽不止。

13．碉楼内

刘山在浓烟中大喊：“快往火堆里扔手榴弹。”

战士们捂着嘴巴，一起向楼下扔手榴弹。几棵手榴弹爆炸，果然将火给炸灭了。

刘山转头看到大个子，竟然笑了：“瞧你那个熊样！”

原来大个子的脸被浓烟薰得黑乎乎的，一张脸上只剩下一双滴溜溜转的大眼珠，和白生生的牙。

大个子不服：“谁熊样，我可没给咱营咱团丢脸！”

刘山：“同志们都是好样的，弹药不多了，大家要节约子弹，瞄准了打。”

14．县政府大门口

李拴柱精疲力竭地走到大门口，一见到门岗，只说出一个“快”字，就歪倒在岗哨的怀里。

15. 戴绍宗的敢死冲锋队上来了。

敌人又放火烧碉堡，战士们打完最后一发子弹，在刘山的带领下，上刺刀的上刺刀，用枪托的用枪托。

敌人冲进了碉楼。

战士们和敌人肉搏起来。终因寡不敌众，解放军36名征粮队员壮烈牺牲。

16. 敢死队占领乡政府大院。

戴绍宗精神抖擞地走进大院，对剩余的敢死队员赞许有加：“弟兄们，你们打出了我国民党74团的威风！谁说只有共军顽强、不怕死，我们更顽强，更不怕死。两强相遇勇者胜，今天一仗就是最好的例证。看看，这满院的粮食就是共军送给我们最好的礼物！”

沈觉：“弟兄们，这些粮食，够我们吃一阵子的了！”

这时大院门口一片喧闹，戴绍宗、沈觉走出去一看，只见272师的熊占魁歪戴着帽子，率领着他的人马往院里冲，被戴的士兵拦着，双方起了争执。

熊占魁见两名军官出来，高声道：“你们是哪部分的？我们是272师的，潘师长让我们来抢粮，管你们屁事。”

戴绍宗冷冷地看着熊占魁：“我是74团团长戴绍宗。你是272师的？272师不是投奔共军了吗？这么快就转向了。看来你们潘师长又姓国了，这一点我戴某欢迎。但这粮食，得分先来后到，我一粒也不会给你们，潘师长要有意见，就让他来找我。告诉他，以后动作放快点。”

熊占魁挥着枪骂骂咧咧硬要往里闯。此时，周围一片枪栓声。熊环顾四周，发现戴绍宗的手下清一色美式装备，乌黑的枪口正对着自己。

戴绍宗的士兵每人亮出一个军用大布袋，然后有条不紊地装粮。

272师的人在一旁傻看着。

戴绍宗嘴角轻蔑一撇，对沈觉道：“这就是劝我们投降的272师，真可笑！不过，反共总比投共好，以后还免不了和他们合作，留点给他们吧。”

沈觉道：“有这些散兵游勇，总比没有强。行。”

戴绍宗看看天色：“让弟兄们动作快些，共军鬼得很，说不定援军一会儿就到了。”

戴绍宗的人马拿走了大部分粮食，消失在山林里。

17、乡政府大院。

熊占魁踢着地上解放军的尸体，恨恨地说：“他妈的，折了我那么多弟兄！才得这一点战果，真不值。”

他转身对众匪兵道：“弟兄们，你们打得很英勇！回去都给你们按功行赏。今天74团的事谁也不许提，本来胡参谋长就是让我们来刹刹共军的威风的，并没有让我们抢粮。我们抓到几名解放军，这就是最大的战利品，另外，把解放军尸体上的衣服都扒下，拿回去以后有用。”

匪兵们向着战士们的遗体扑去。

18．乡政府大院。

熊占魁正准备运走剩下的粮食。

一匪兵跑来：“报告团长，不好了，县城方向发现共军的增援部队！”

熊占魁一听，急忙命令：“快过河，从后山走！我们已经成功完成任务，不必再同共军交战！走，马上去盘北和潘师长、胡参谋会合！”

匪兵们在夜色的掩护下，涉过小河，消失在密林中。

19.乡政府大院

路希言率领增援部队风风火火赶到。

看着一地狼藉，看到满院惨景。路希言知道来晚了。

死去的战士们衣服被扒光，遗体也被刀斧毁得一塌糊涂。站在自己老部下刘山的遗体旁，路希言流下了悲愤的眼泪，他举枪向天上打完手枪里的子弹。

路希言歇斯底里地喊：“记住这笔血债，老子一定让你们加倍偿还。

20. 272师宿营地

清晨时分，熊点魁的队伍赶上了正在宿营的大部队。

胡逸宣、潘文虎兴冲冲地迎上去。

胡逸宣满脸喜悦，对得意非凡的熊占魁道：“占魁老弟，不用问，你们是凯旋而归了！”

熊占魁一脸傲气：“当然不辱使命，我们全歼了共军，一个不剩。喏，弟兄们，把战利品拿出来给大家瞧瞧！参谋长，你不是吩咐我要杀杀共军的气焰吗，我把那些共军扒了个精光，光溜溜、白茬茬的真像一头头死猪！”

众人狂笑，潘文虎更是笑得脸上开了花。

熊占魁接着说：“本来还想给潘师长、胡参谋长再献一份厚礼----共军征到的上万斤粮食，原想拿来给弟兄们享用的。不成想，共军的援军到了。嘿！也不知道援军是怎么得到消息赶过来的，我明明布置了人守着各个要道路口，还毙了一个骑马溜出去报信的军官！可不知怎的，援军还是鬼使神差地出现了，我记住参谋长叮嘱的不可恋战的话，就只好忍痛离开了。”

胡逸宣笑道：“虽然粮食没拿到，但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全歼了共军的征粮队！更重要的是打出了我们272师的士气，灭了共军的威风！什么英雄团，我看你们才是英雄，才是党国的栋梁之材！”

在一片赞扬声中，熊占魁有些得意，有些飘飘然。

旁边，有两个人却在冷眼观看。

徐融对一旁的周汉生撇撇嘴：“你瞧那德行！一个营的兵力打共军区区三十几人，自己损失了那么多的人马，还臭神气什么呀！”

周汉生附和：“就是，还说什么得了胡参谋长的指示，不想恋战。他见了共军援军，比兔子蹿得还快！”

徐融不满地说：“你不觉得那个姓胡的是有意在扶植自己的势力。按说，咱俩都是师长的亲信，姓胡的却从来不把肥差交给咱们。杨松那点屁事，谁干谁的脸上都会贴金！”

周汉生长叹一声：“兄弟，你就别那么多的怨言了。你看，师长都不急，你急个什么劲儿！”

21、乡政府大院里。

一排排尸体停放着。钟剑涛气得脸色煞白，一言不发。

路希言愤恨地说：“团长，我们抓了几个受伤的匪兵，他们是272师的！这些混帐东西，一定让他们血债血偿！”

停了停，他声音沉痛地说：“我们二营的副营长刘山，还有一营的副营长刘良玉都是历经过大小战役、在战火中磨练出来的骨干。他们大江大浪都过来了，却牺牲在这帮土匪手中，真让人心疼！”

钟剑涛脸色铁青，但还是一句话也没说，他默默地摘下自己的帽子，向牺牲的战友们致敬、默哀！大家纷纷脱帽，整个大院异常肃静。

毛毓生、米副县长等地方上的同志也都流下了哀痛泪水。

22. 县政府会议室。

看着一言不发的钟剑涛，王裕道：“闷了半天，知道你心里堵得慌。咱们是吃了亏，可这亏是不能白吃的！咱们得找出问题，总结经验，以便在今后的------”

见政委又要唠叨，钟剑涛发话：“看着那些牺牲后还要受到土匪凌辱的战士，就像有人在抽我的嘴巴！老王，我这半天都没有说话，其实是在想一件事。我钟剑涛这回与其说是栽在那些叛匪手中，还不如说是栽在那个看不见的无名氏手里。当时我们实施围剿272师计划，保密工作应该是做得很好的，可为什么272师突然放弃伏击我们，转而逃窜，当时我就觉得在我们内部一定有敌人的内鬼。那时，我就预感到杨松征粮队同样会有危险，毫无疑问，征粮队在杨松征粮的情报，也肯定是那个内鬼的杰作。”

王裕叭嗒叭嗒地抽着烟：“你分析得有道理，这个内鬼可能就是我们身边的一个‘同志’。咱们已经讨论过，我们部队的指战员，营连级以上的都是从淮海战役中带过来的，政治上绝对可靠，也有严格的组织纪律性，绝对不会把军事情报透露给不相关的人，这一点我这个做政委的还是有绝对把握的。”

钟剑涛看了一眼王裕：“我也绝对相信你的分析，但地方的同志呢？盘县城是一座古城，历史渊源相当深厚，各类名人出得不少，军统特务在盘县一定存在。我们一定要摸出这条钻在泥塘里的泥鳅，否则，我们的工作将很被动。我们前几次的重要行动，敌人都了如指掌，直觉告诉我这不是一条小泥鳅，他很可能是地方上一个比较重要的人物。”

王裕：“既然我们心中已经有数，以后的工作就要格外小心。只要用心去找，再大的泥鳅也能把他揪出来。”

（编辑：殷秀喜　审核：吉庆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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